“叮铃铃——”
“叮铃铃——”
一大早,磁石电话机便响个不停。
不亚于阎王索命,百鬼齐齐喊冤。
路垚侧着身体,皱着眉头伸手在床头柜上摸来摸去,摸到了闹钟,拍了两下,紧皱的眉头才放松下来。没成想,那烦人的铃声继续响着,颇有股不死不休的意味。
路垚终于反应过来,是客厅里的电话在响。
他不耐地从床上起来,心里想着能不能把电话铃声调小一点,他这玻璃门可不隔音。昨天累个半死,好端端的周末清晨又这么被破坏了。
路垚推开卧室的门,走到客厅,利索的把还在响的电话挂断。趁着睡意还没散去,路垚眯着眼睛想:还能补一个回笼觉。
“叮铃铃——”
现下路垚是站在电话机旁边,巨响无比的电话铃声直接把他的瞌睡全部震走了。
那一瞬间的心情真是不好形容,路垚接了电话。
“喂。”
电话里传出稍显苍老的男音,上海腔调。
“我跟你说,刚刚有几个巡捕来找你。”
巡捕?
路垚挂了电话,推开窗户一看——
正好四五个穿着黑色警服的巡捕,手持着警棍,背着枪进了楼里。
路垚大惊,连睡衣都没有换下,踩着拖鞋就出门,和那群巡捕反着方向,从另外一条道溜了。
大概遇见警察,无论犯没犯法,人都会有些底气不足。
路垚虽然知道自己没犯罪,但有时候一些事虽然没违背刑法,但总违背了什么其他的。毕竟这法都分刑法、民法、行政法等等,再细化还有合同法,治安管理处罚法、知识产权法……他心里虚,还是溜为上策。进巡捕房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没成想刚下楼,这边门口也有巡捕守着。
身侧突然穿来一声“嘘——”,路垚被吓得一怔,偏过头一看,是个梳着背头,穿着黑色警服的男人。那人脸上带着笑,闲适地和他打招呼:“早啊,路先生。”
路垚皮笑肉不笑,僵硬地回道:“早。”
而后他四处张望,突然眼睛一亮,上前几步,无比惊喜地说:“诶,王阿姨!”
抬脚做出要去打招呼的样子,把腿就跑。可惜脚上的拖鞋限制他发挥,跑快了都不稳,生怕拖鞋也跟着飞出去。狭窄的石板路里一阵鸡飞狗跳,后面那人追得紧。路垚喘着气连续穿过几条巷子,拐了好几个弯,差点装上黄包车,吓得车上的女士连忙喊话,让师傅拉慢一点。
说实话,要不是这群巡捕搞包抄,他一定能够跑掉。
路垚被追他的那个巡捕打了一拳后,便被带回了巡捕房。
“怎么称呼啊,大哥?”
打他的那人自我介绍:“乔楚生,租界巡捕房探长。”
行,硬茬。
路垚笑盈盈:“这么年轻当上探长,佩服佩服。”
“别废话。”乔楚生不吃他这套,他坐在路垚对面,脸上的不耐和路垚装出来的恭维形成鲜明对比。
“现在开始,我问的每一句话,你都要如是回答,敢撒谎的话我就搞死你。”
路垚一听,连忙摆手:“不敢不敢。”
俩人一问一答。
“姓名?”
“路垚。”
“年龄?”
“二十四。”
“职业?”
“家里蹲。”
“放屁!”乔楚生面不改色骂道,然后照着手里的资料念出来,“沙逊银行股票部经理。”
闻言,路垚脸上出现笑容,开始了一些些摆谱。即使现在鼻青脸肿,甚至鼻子里还塞着纸巾止血,也掩不住他脸上得意的表情:“你都知道了还问我。”
乔楚生不理会他,继续念:“康桥大学三一学院毕业,英国美生会执事,数学、医学双学士。”即便是一开始觉得这人不怎么地,乔楚生此时也是由衷的夸了一句:“可以啊你!”
路垚仿佛找回了自己的主场,双臂撑在桌子上,脸上是成功人士的从容和止不住的得瑟:“还有法学,当时懒得参加毕业答辩,否则就是三学士。”
路垚还特意伸出手比了个三。
如果情绪能够具象化,现在路垚身后应该有一根毛茸茸的尾巴,并且已经翘上天了。
乔楚生挑眉:“那你就是知法犯法咯。”
“这话我听不明白,我犯什么法了?”
从家里一路到这,路垚脑子已经转了好几轮,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哪里能招惹到租界的巡捕房。要说是工作上的事情,那也不应该找他,找沙逊啊。
“别装了!”乔楚生厉声道,他手指敲在桌面上,路垚整个人一惊。
“昨晚九点,干嘛去了?”
闻言,路垚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说:“昨晚我喝多了,想不起来。”
他这副不配合的模样,乔楚生还没什么表示,一旁站着的巡警已经黑了脸:“放你的屁!你个杀人犯,别给脸不要脸!”
“杀人?”路垚疑惑,神色变得凝重,“我杀谁了?”
杀人这种又大又黑的锅可不能瞎背。
仿佛角色反转了,此时乔楚生一脸轻松,甚至失笑:“陈老六啊。”
“他,他死了!”路垚呆楞住,“怎么死的?”
乔楚生告诉他:“昨晚九点。在聂成江的新宅里。据目击者声称,八点四十五分,被害人陈秋生和三名手下进入现场之后,曾与你发生过激烈冲突。”
就这?就因为这,就能说他是杀人凶手?
路垚问:“什么意思?你们怀疑我是杀人凶手?”
站在一旁的那名巡捕又凶巴巴开口:“废话!不是你杀的,你早上为什么要跑?”
这都什么鬼逻辑,居然还连上了。路垚无语,他刚想解释人对于警察玄妙的敬畏这件事,就被乔楚生打断。
乔楚生再次问他:“昨晚九点,你干什么去了?”
路垚衡量了一下,实话实说:“昨晚我被陈秋生的保镖轰走之后,去停车场找到他的车……”
昨天晚上是这么一回事。
陈秋生是路垚的客户,欠了沙逊银行的钱,但是陈秋生一直拖着不肯还,路垚找他十次,就有十次不在。昨天得了消息,就去聂成江的新宅找人。
好不容易找到人,见面寒暄两下,路垚直奔主题。
“陈先生,那钱你也拖了快半年了,该还了吧?”
路垚这债权人脸上都是笑容,礼貌至极,陈秋生作为债务人满脸不耐烦,眼神简直要将路垚杀死。
陈秋生说:“你还敢跟我提这个事情!你放出假消息,让我们所有人爆了仓,我没找你要钱,已经给你脸了。别给脸不要脸!你要是再敢缠着我,我见一次打一次。”
言罢,就指挥着身边的保镖阿龙、阿虎,把路垚架起来,提到新宅外面。
路垚被非常没有面子的丢出来。他能受这么大气?路垚打小就没人感给他这么大气受!
他对着屋子里喊:“陈秋生,咋俩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屋里的陈秋生又骂了一声“小赤佬”,被身边人拦住,才免得路垚受二次暴击。
北漂的日子就是苦,一个人讨生活也不容易。路垚心里又苦又怒,当夜摸黑找到陈秋生停在外面的汽车,把车刮花,车窗玻璃砸碎。
许是动静太大,招来了一人一狗。看车人牵着狗追了他好久。路垚见状,赶忙回家,洗洗就睡下。
可见,不要做坏事,现世报啊。
昨晚被狗追还不算,今天又挨了一拳,还来这巡捕房里受审。
北漂太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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