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赛还没完，程谦就搂着苏泊的脖子进来了，对着1班的男生女生一顿轰，“嗨，大家都在啊，我们准备要和苏二还有耿韶聚会来着，弟弟妹妹要不要一起？”
弟弟妹妹们围着他和苏泊一阵欢呼，旁边的耿韶一脸无语，他扭头问旁边的华烁：“谦哥不会一直这么爱出卖兄弟吧！”
华烁轻轻地笑了下，“他是嫌无聊。”
“好吧好吧。”耿韶其实是怕华烁接受不了才试探他的，现在发现他好像还挺乐意。
“学长，”王潜又开始套近乎了，“那我们晚上去哪，不如让我和易阳订吧，咱们人多，你们之前订的包厢肯定太小了！”
“欸……这个嘛，”程谦思索了会，然后习惯性地看向苏泊。
苏泊：“不用，挺大的。”
顿时，1班的同学都很激动，除了几个女生说怕家长骂硬是早早回去的，其他的全都决定跑去聚餐。
大家吆喝着，勾肩搭背着出门了，一路上欢声笑语，说着各种各样的笑话，王潜堪称1班的交际花，没谈上几句话就和程谦搭上背了。
“对了谦哥，你和我们彭老，谁大啊？”王潜问。
程谦思索了一下，“我比苏二大6岁，那我现在是23左右，你们……什么老？”
“彭老！”一出校门，大家肆无忌惮地齐胜喝。
王潜叹了口气，“我们彭老都30出头了，还没女朋友……”
“这事不能急。”程谦叼着烟，走得吊儿郎当，听了王潜的话，随口就打了一句。
“那……”一个男生突然问道，“谦哥有没有女朋友？”
“什么，女朋友？”程谦感觉自己有点想笑，他抬头看了苏泊一眼，发现对方淡定得很，这才说：“没有，我还要读研考硕，哪有时间搞这玩意。”
怪不得说不急，他自己怕是压根都没想过这回事！
“就是就是，”易阳走得慢悠悠，一看就是早已把今儿早上的仇忘得一干二净了，“我史哥，上大学谈了个女朋友，结果就因为他要来这边工作，女朋友立马把他甩了，说自己是北方人，来不了这地方，你们也知道，我哥那细皮嫩肉的，让他北方去那还不如要了他的命呢，啧啧啧，这事啊，麻烦！”
“然后呢？”作为学生的大伙听起老师的爱情故事，一个比一个积极，一说上课写作业考试马上瘫痪那就跟死了的没什么区别。
“然后一直单身啊，”易阳一脸惊讶，“你看他那个衣服，上上上周就穿着都没洗过，那个头……算了，他没头发，天天没人给做饭，蹭我家的饭吃我家的零食，妥妥的单身狗你们看不出来？”
易阳说起他哥一点都不做作，这倒是引起了程谦的注意，只见他把旁边的王潜一下子推开，然后对易阳说：“你史哥，就是今天早上趴在你们桌子上光吃零食那位啊，我看见他没穿校服，我还以为他是无业青年呢！”
耿韶一脸诚恳：“谦哥，他是我们语文老师。”
程谦一看，1班同学无论男女都冲他点头，然后指着耿韶对他说：“这位是语文课代表。”
程谦的脑袋崩了。
“对了苏二，国庆你打算干嘛啊，我订好了机票准备去梨河了，你要一起吗？”程谦突然问华烁。
华烁抬起头无奈地看了程谦一眼，这人，怎么总是叫他苏二，他这面子还要不要？
要不是见苏泊在，他恨不得把这货给吃了。
他承认，他打不过苏泊，人家是跆拳道教练，恐怕一出手他就残废了。
千万不要以为他是因为他们关系好才忍的，其实是因为他打不过苏泊不然他早动手了。
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华烁，发现他被取了外号还波澜不惊，都跟见了鬼一样：“不是吧，我还以为华哥只会对耿帅这么宽容呢！”
“我不去了。”华烁说着下意识地朝耿韶看了一眼，恰逢对方也在看他。
华烁知道耿韶国庆要手术，他放不下耿韶。
“欸，要不是苏大要回去，其实我也愿意留在青江，”程谦叹了口气，对着苏泊的脑袋就是一阵捣鼓，“有些人啊，别看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上个课都把人家小孩吓得直哭，但是这回家啊，比谁都紧，简直相思病缠身。”
“哈哈哈。”大家看着这个摆着和华哥同款造型的哥们，忍不住笑了。
“哎呦差点忘了，给你们介绍下，这就是你们苏大，是个跆拳道教练，也是耿韶那天的救命恩人，是吧耿韶，你们华哥就是他弟，不对，我们俩的弟，我问你们啊，哥哥的哥哥叫什么？”
看着同学们一脸懵逼，程谦鄙夷地扁了扁嘴，“咦……你们好歹是学生，这都不知道？”
同学们搂在一起大笑着，互相打闹着向美食城走去。
耿韶听着身边熙熙攘攘的声音，目光却死死地锁定在华烁身上。
他说他不回去欸……
华烁和他肩并肩走着，两个清瘦的影子在夕阳下显得那样灿烂，天边的云慢慢地走过，留下一串白色的脚印。
“华烁。”知道这个大别扭不可能说，他干脆主动点自己问了。
“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回去？”
我记得你今天早上还说，你已经原谅你外公了，而且你母亲的墓都在黎河，你一定也非常渴望见到他吧，可是……你为什么不回去？
华烁顿了一下：“这儿是我的家，我还能去哪儿？”
耿韶倏地抬头，眼底浮现出淡淡的悲伤。
“而且……”
耿韶又低了头，认真地听着。
“国庆才放几天，作业都没时间写，哪有时间？”
耿韶气得没说话。
“还有啊……”
听了这个开头，耿韶愤愤地想，如果今天你不说出个我喜欢的答案来，我就狠狠地咬你。
“还有，我弟要手术，这我还不得日夜守着。”华烁笑着，看着前面跑得挺快的一大波同学，突然刮了一下耿韶的鼻子。
小和尚笑了。
突然觉得相似的情节在哪经历过——
“你刚才为什么不去？”华烁故意问耿韶。
耿韶看着华烁，狡黠地笑了一下，“我做过化疗不能喝酒不能吃辛辣的东西，我去干嘛，流口水吗？”
华烁：“……”
给你个机会，再说一遍。
于是小和尚又开始编了：“还有啊，我不及时回医院我妈会急的，这个理由充分吗？”
华烁的脸顿时变成了猪肝色，他将手机放进口袋就往教室外走，一张脸冷得很明显。
乖乖哟……
生气啦……
耿韶一把拉住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行了，因为你，因为啊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回家，因为我们要一起回家，对吧，华大别扭？”
华烁的脚步停住，没有说话。
耿韶一下子扑上去就捏住了他的脸蛋，“你笑一笑嘛，我都这么说了你还不高兴，快，快笑！”
耿韶突然明白了——
华烁这怕不是在报复！
但是鉴于他最后那句话还说得人模人样，小和尚决定暂时不怪他。
“那你……欸不对，谁是你弟，你给我说清楚谁你弟？”小和尚顿时发现自己被耍，操着个书包就打。
华烁笑着拉了拉他的书包带，“你说呢？”
“你……”耿韶气势汹汹地指着他，咬牙切齿，“行，那你具体说说，你怎么个日夜守法，我听听你能放出个什么屁！”
“哦，”华烁弯着嘴角，陷入沉思，“端茶送水、无微不至，弟弟不睡觉我就不睡觉，弟弟睡了我还要看他睡没睡好，一刻都不能离开……”
他洋洋洒洒又是一大段，结果前面那些长耳朵的都听见了，造孽啊……华哥什么时候这么能说话了？
华烁的脸又变成了棺材脸，他抬头看了一眼前面，“怎么了？”
意思是你们赶紧给我把头转过去。
大家又很识趣地把头转开了，只有洪尔涛扒拉着口水，一脸痴呆，“华哥你没事吧？”
华烁瞬间有了想给他一脚的想法，王潜见小弟踩雷，连忙拉着他对着华烁连连道歉，“华哥，实在对不住，我涛弟你也知道说话通常不过脑子，你理解一下……”
耿韶连忙拉住华烁，“你别把人家吓到了。”
华烁给他的脑袋轻轻来了一下，然后对王潜说：“走你们的，不把他怎么样。”
“人家快来！”进了店，程谦挥着手招呼大家。
大家坐下，就嚷嚷着要喝酒，菜还没上就已经喝了几瓶了，这主要归功于程谦，他就好像跟酒有什么不解之缘一样，一进门就不顾苏泊的反对，喝酒前还不忘对各位说一句：“今天谁不让我喝酒，谁就不是我兄弟！”
“伪兄弟”苏泊一下子按住了他蠢蠢欲动的手，“三瓶，不能再多了。”
三……瓶？
只有三杯酒量的同学们瞬间感觉到了差距。
结果当事人还不满足，“你见我那次喝酒喝这么点的，你这让我很……欲罢不能！”
苏泊用不可商量的语气说：“要不就别喝了。”
这个语气，和华哥真的很像，大家不自觉地又朝华烁看去，看得华烁一头雾水，揶揄道：“自己倒，怎么，喝个酒还要我喊预备齐啊！”
1班的同学瞬间就炸了，认识华哥这么久，这是他在他们面前开的第一句玩笑！
毕竟华烁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今天跑5000大家都跑着给他加油，他其实还挺感动的。
华烁笑了一下，又低头，只见小和尚已经很自觉地往自己这边倒了白开水，他拿过来闻了一下，又喝了两口，味道对的，这才放心地还给了小和尚，“还挺乖的。”
耿韶拿水汪汪的大眼睛瞪他，“你都喝了，我怎么喝？”
华烁：“怎么这么墨迹，白血病又不会传染，再说了患病的人是你，你还怕上我了，我没嫌弃你就不错了。”
大家一听，哎呦呦，又是这么多话……
耿韶气得拿起杯子就把里面的水喝完了。
华烁怕他开水不够喝，当即要了一个热水壶，耿韶在这边喝着，那边就热上了。
程谦看着华烁捅苏泊，“看看人家，还怕不够喝，你呢，你怕我多喝，你可好歹跟你弟弟学点吧！”
苏泊看着这个神经病，不想说话。
但是程谦一直捅他，一点儿也没打算放过他的意思：“你说话呀，说话啊！”
苏泊无奈道：“要是换我，我能给你整几大铁锅那玩意。”
他家可不缺开水。
程谦顿时恹恹地闭嘴了。
他才不要喝白开水，他要的是酒，酒啊！
耿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菜什么时候上啊？”大家都饿了，纷纷捂着肚子说。
华烁转头看了一眼耿韶，只见对方已经喝了五杯水了，看着也饿了，于是站起身，“我去那边催一下。”
大家纷纷说好。
他走过去问了一下，然后回到座位，“说马上好了，大家都忍忍。”
“欸，”黎轩突然看着华烁，若有所思，“我突然发现，华哥的话变多了欸，看来某人功不可没啊！”
接着，三十多双眼睛齐齐盯上了耿韶。
小和尚咬着杯壁，不知所措。
“你看，还装起来了。”黎轩一脸奸笑。
说良心话，小和尚刚才连他说的什么都没听清。
更别提装了。
华烁看着黎轩，眼神有点疑惑：“什么意思啊？”
“你还不知道吧，我跟你说，耿帅前几天就跟我们发消息说如果他不在一定要不要让你一个人，让我们照顾好你呢！”黎轩说了还不行，还拿出手机，指着微信聊天记录给他看。
华烁心底倏地一热。
耿韶一下子明白了，原来是说这事啊……
耿韶喝着水的人，硬是给呛住了：“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华烁连忙边拍他的背边问：“喝这么急干什么？”
耿韶一脸委屈：“谁知道它那么烫！”
华烁连忙用纸巾将耿韶流在身上的水擦干。
他看着耿韶慢慢恢复平静，问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耿韶想起那天晚上的对话，当即就向程谦看去，看得程谦脸都白了，两只手摸索着苏泊。
还好还好，耿韶看着看着就自顾自地讲了起来，“我就是怕你被孤立……”
“孤立”这两个字被他咬得很重，但是他的声音很轻。
“你不知道怎么和别人搞好关系，爱摆臭脸，爱惹人，我怕你以后挨打了没人给你出头，就寻思着给你多找几个兄弟压阵。”耿韶说得很真诚。
华烁给听笑了，他打开手机。
烟云：“是不是程谦跟你说什么了？”
烟云：“我看你这几天一直在给他发消息。”
落空：“他是说了些……你六年级那时候的事。”
烟云：“所以那……些，你都知道了？”
落空：“嗯，都知道了。”
烟云：“为什么不问我？”
落空：“怕……揭人伤疤这事我做不来。”
烟云：“谢谢你。”
耿韶倏地抬头。
华烁第一次跟他说谢谢……
以前都是他给华烁说——
“谢了。”耿韶还算礼貌地回了一句，接过词汇表，，看了没几秒又还给了华烁，“你这字百度都不一定认得出来，饶了我吧。”
“今天谢谢你啊，我好多了，真的。”
落空：“谢谢你啊。”
烟云：“耿韶，谢谢你。”
烟云：“我不会说那些看着很好听的话，我只能说，我今天很高兴。”
耿韶看着手机笑了，顺手就拿了一杯热水准备喝，结果……他又被烫了！
大伙看着耿韶被烫得微微红肿的嘴唇，都很同情他。
这时，菜都上了，大家纷纷开始动筷子。
苏泊说的果然不错，今天的菜真的很淡，耿韶仗着自己是病号，一点儿都不知道谦虚，华烁一边吃自己的一边给他夹都夹不过来，主要是他自己手里也拿着一双筷子。
王潜看着他：“耿帅，我相信，你是真的饿了！”
耿韶突然想起了那天他要考试没饭吃既迷茫又饿的时候，华烁闷不吭声地给他递过来一个便当。
他还记得王潜当时说——
“耿帅，你今天很有我家二师兄的风范。”
“来，大家干杯！”程谦站着举起杯子，“祝我亲爱的学弟学妹，以后啥都不缺，走到哪都有人陪！”
“干杯！”酒杯碰在一起，大家鼓足了劲儿喊。
窗外的霓虹灯一闪一闪的，大家眼里都闪烁着希望。
“还有啊——”易阳站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看了华烁一眼，看对方没有打他的意思，这才说：“我希望我发小耿韶这次手术能成功，愿他以后再也不用聚会喝白开水，愿他以后再也不住医院，愿他的文学梦永远不败！”
大家都笑着鼓掌，王潜说：“耿帅那么厉害，还要你希望，我们不是说过了吗，他一定能赢，耿韶，这次月考完，我们可都等你好好地回来啊，到时候我们给你搬行李，咱们永远离开那个充满了医药水的地方！”
“行了行了，”身强力壮的黎轩不会说这些话，他一个劲地给耿韶夹菜，“来，耿帅吃菜，明天咱们班接力，我们一定会努力的！”
“好啊，”耿韶笑着说，“我举着话筒给你们鼓劲。”
辛新开了一句玩笑：“那可不能输给今天，尤其是对华哥的那波！”
大家哈哈大笑。
耿韶看着这个场景，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说高中的时光很美好了，因为和大家这样一起相聚着谈梦想，感觉身边的每个肩膀都可以依靠的时光，仅此几年，以后就真的很难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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