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循环 1

王离果然回去和章邯喝酒了。

然而喝到一半，又有士兵来报，说是东郡之中发现了叛逆分子的行踪，要王离前去主持大局。

这会儿王离已经喝得有几分醉意，拍着章邯的肩说什么醉生梦死酒要喝到两人之中有一人倒下才算尽兴。

宋泠捧了个酒壶站在边上，心中絮絮叨叨，带薪喝酒还喝醉了，这可不提倡啊。

章邯仍旧是一副处变不惊的形容，冷淡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上将军海量，我怕喝倒了，会长醉不醒。”

王离仰天大笑两声，忽得转过头对宋泠道：“小泠儿，章邯老弟可是贵客，你要用心服侍。”

说罢也不等宋泠的回答，步履飘逸地向屋外走，边走还边安排道：“你们给我看紧了，要是伤了一根毫毛，我要了你们的脑袋。”

章邯不以为意。

待到移门关闭，屋中只剩下章邯和宋泠两人，章邯也不理会宋泠，只坐到自己桌边，拿了一卷竹简看。

瓜果吃食都已撤去，反倒是换上了笔墨纸砚，看样子他要在这里工作。

宋泠又摁不住自己的吐槽之魂，好家伙，在青楼工作，真有你的啊章邯。

“那个……章将军，我能坐下来么？”

说实在的，宋泠觉得自己在这儿就挺多余，人家章邯好好的在工作，哪里轮得到自己去伺候，何况——她又不是真的青楼姑娘，做什么伺候人的活计，她不会。

章邯回过头看她。

方才自进醉梦楼，他的精神便一直紧绷着，楼里莺莺燕燕的姑娘实则也无心欣赏——若非王离邀请，他不得已必须走个过场，否则这辈子他或许都不会进这醉梦楼中消遣。

是以里头姑娘再如何眉目含情巧笑倩兮，他都不在意。

不过这丫头——章邯依稀记得王离和花影都喊她“小泠儿”——倒是有点不同。

“你叫……”

“宋泠，将军，我叫宋泠。”

章邯点了点头道：“过来。”

宋泠愣了愣。

不会吧将军，我以为你是正经人啊，你现在叫我过去是几个意思？那是另外的价钱了！

BJT：我一把就推开了，说那是另外的价钱。

就见小姑娘脸上的神色中透露着质疑，章邯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她的脑子是不是不太好。

Jojo：我脑子不好。

最末，终究还是迫于寄人篱下以及官大一级压死人的现实，宋泠不情不愿地小步挪了过去，在章邯的对面坐下。

章邯就问她：“在这里多久了？原先家中又是做什么的？”

宋泠松了口气，原来是问些底细，并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然而正当她准备回答的时候，她忽然觉得，倒还不如是非分之想来得直接些。

毕竟——她真身这位泠儿的身世她是一概不知，倘若章邯真查起来发现她说谎怎么办？

章邯见她久不回答，目光终于从竹简之上移开，继而将她盯了片刻，问道：“很难回答？”

宋泠尴尬地挠了挠鼻子，忸怩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说我是今天来的，你信吗？”

章邯立刻露出了不信的神情。

宋泠绝望地闭了闭眼，心说我就知道你是不会信的。

便听他轻轻叹了一声：“编也不会编些好的，王离手底下居然会有你这么蠢的，也着实让我有些意外。”

“啊？”

什么叫王离手下？

“什么意思？”宋泠不解，“王离手下？我不是啊。”

她的回答似是在章邯意料之中，就听章邯冷笑一声，道：“你若不是他安插在醉梦楼的手下，此时怎会留你一人在此？”

宋泠哑口无言，正欲措辞反驳一番之时，忽见寒光一闪，脖子上架了一支毛笔。

虽说不过是毛笔，然她却有理由相信，这支毛笔在章邯手中，是可以捅穿自己的喉咙的。

夭寿啦！

霎时，求生的本能盖过了所有理智，以至于她忘了自己原本的推断——只要自己死，就能回到正常生活。

“英雄，有话好说啊。我真不是什么王离的手下，你要是不信的话……”宋泠惊恐地看了章邯一眼，随即别过视线，像是在自言自语，“你要是不信的话怎么办呀？”

宋泠咽了口唾沫。

要是章邯真不相信的话，她也实在拿不出让他相信的法子——这可怎么办？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章邯却突然撤去了毛笔，与她道：“你倒是有意思。”

宋泠张了张嘴，心说我有意思，我到底哪有意思了，别用那副霸总的嘴脸行不行，我不吃这套的。

然后章邯又不理她，自顾自垂了眸看竹简。

宋泠简直是百无聊赖，本想着要不直接走人算了，然而刚想站起来的时候又忽然想到，自己现在算是在醉梦楼里营生，不按里头的规矩来可能会失业。一个女的在秦朝找份工作还真挺难的，万一失业了难不成喝西北风去吗？

于是又摁住了躁动的自己。

章邯余光中瞥见对面的小姑娘想站却又没站起来的样子，心中不禁轻笑一声，面上却仍旧平静如水，问她：“无事可做？”

宋泠眨了眨眼，不情不愿地承认：“的确。”

章邯就笑：“那便走吧。”

宋泠不明所以：“啊？”

“这里不需要你的伺候，你在这里反倒会影响我，出去吧。”

这话听着不太舒服，宋泠眯起眼睛瞧了他一会儿，最终还是道：“王离让我在这儿陪你，我要是走的话，怕他把我从这里赶出去啊。”

作为一个打工人，宋泠可太明白其中的要义了，老大的话不一定对，但老大的指令不能不听。

“无妨。”章邯的眼中蕴了些许笑意，像是安慰她一般，“届时若是上将军问起，我会说是我让你走的——如果我还有机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