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进

众人见皇帝声露怒色，纷纷惶然跪地，齐声道:“不敢。”

皇帝低头看着跪了一地的妃嫔，只瞧见谢姝意头上插了一朵浅蓝色绣珠蝴蝶样绒花，在旁人一头珠翠华丽之中，不起眼的绒花又显格外生动别致。三千青丝仅用此物稍作点缀，便有清丽脱俗之感。

元暮轻轻一笑，指着俯首跪地的煦妃，和颜悦色道:“这绒花颜色倒雅约，也定是你的主意。”

祁元暮只是你大可奢侈些。旁人都穿戴金的玉的，惟有你抓着些个丝线绒花不放，匣子里的首饰也就那几个，心思虽巧，到底也要气派些。

祁元暮起来吧。

谢姝意谢陛下。

见元暮神情缓和，众人心里才松了一口气。姝意刚回到座上，就打开了川菱散的纸包，撒了一通药粉到茶水里。

祁元暮这是什么东西？

谢姝意回皇上，这药粉是祯夫人姐姐给臣妾补气健体的药。

谢姝意服用以后可以身强体健，易得子嗣。

祁元暮祯夫人竟这般有心？

祯夫人闻言，立马转头看向谢姝意，又惊又怒，随即冷笑一声。

鄢锦韶煦妃，你说什么呢？

鄢锦韶本宫何曾赠过你什么药粉，真是太可笑了。

谢姝意祯夫人莫非忘了？

谢姝意这药粉不正是那晚您让翠莹到昭瑶宫取的吗？

鄢锦韶晚上？

鄢锦韶你倒是说说是那个晚上啊？

谢姝意楚选侍被禁足当晚，您便唤婢女到您宫里，您不记得了？

翠莹祯夫人，当晚不就是您让奴婢去昭瑶宫找您的吗？

祯夫人停了说话，干干瞪着谢姝意。众人不发一言，只有远处的丝竹之声连绵于耳。

祁元暮不过是一副药而已，怎么会是众口不一？

鄢锦韶陛下，臣妾实在没有让婢女给煦妃送过什么药物。嫔妃的身体有太医院料理，臣妾不通医术，哪里会给煦妃送药？

鄢锦韶如果臣妾真的给煦妃送了健体的药物，又何必要隐瞒呢？

祁元暮煦妃，你手中的是什么药啊？

谢姝意陛下，正是煦妃送来的健体药。只是不知药名和药方，更不知日服多少。

祁元暮糊涂！

祁元暮哪有服药不知方子的！

徐芸巧陛下，会不会是这药什么问题？

说完即扶着椅子站起身来，朝着谢姝意凑了过去。尚未走近便闻到一股味道。立马惊讶得。捂上了口

徐芸巧这不是飞燕草吗？

徐芸巧飞燕草可是有毒的！怎么能入药呢？

窦熙容什么？！

徐贵人话一说出口，便惊得在座的众人面面相觑。

易清斓徐贵人，这飞燕草是何物啊？

徐芸巧飞燕草气味特殊，而生长于大秦，如果误食，可致死亡。

谢姝意徐贵人，你说的可是真的？这药是祯夫人给的，祯夫人怎么会害本宫呢？

鄢锦韶这药粉实在并非臣妾送的，至于有没有毒又与本宫何干？

祁元暮当真有毒吗？

徐芸巧臣妾也说不准，不如召太医过来验一下？

元暮面色冷峻，看了看姝意，眼中满是惊与忧，而后才开口。

祁元暮传太医。

谢姝意陛下，太医院的女医许韫汐与臣妾是故交，不如让她来验吧？也好还祯夫人一个清白。

祁元暮也好。

许韫汐很快到了，她的神色倒还镇定。拿起桌上的药粉，半晌不作声。对着日光凝神看了半天，终于仔细分辨了出来。

女医许韫汐禀陛下，这药粉里面的确含有带剧毒的飞燕草。

徐芸巧怎么会是这样？

谢姝意只有飞燕草吗？

女医许韫汐皇上，皇后娘娘，除了飞燕草，这里边还有一味川菱草！

女医许韫汐川菱草的毒性要远远超过飞燕草。如果服用这么多，则会双目失明、全身溃烂而死！

谢姝意什么！

谢姝意祯夫人，你……为何要这般毒害臣妾？

鄢锦韶煦妃，本宫不知为何你一口咬定是本宫给你的药。

鄢锦韶臣妾也不知煦妃怎么会有这种毒物，此事绝非臣妾所为！

鄢锦韶煦妃所言口口声声是臣妾毒害她，岂不是污蔑！

谢姝意长鬓入眉微微一挑，眸中一闪，一双黑瞳直直逼到祯夫人身上。

徐芸巧陛下，还请为煦妃主持公道啊。如果宫里真的有毒妇谋害嫔妃性命，岂不是没有纲纪法度可言了！

祯夫人的衣襟被汗湿了一遍又一遍，元暮凝视着她，寒气逼人。

鄢锦韶陛下，不是臣妾。臣妾怎么会愚蠢到亲手送毒药给煦妃呢？

元暮心中怒气积郁，又不肯冲众人发作，转首冷眼瞧着神色慌张的鄢锦韶。

祁元暮祯夫人，究竟是不是你。

锦韶凝视她片刻，压抑住心头澎湃的怒潮与酸楚，平静地看着元暮，语气坚决。

鄢锦韶绝非臣妾。

四个字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丝毫不慌不惧。谢姝意心里不禁佩服她的镇定，若是声色有丝毫的颤抖，都会让皇帝的疑心增加大半。

谢姝意陛下，如果臣妾无法发现此等阴谋，来日岂不是要暴毙身死？

谢姝意如果毒害臣妾的人仍然藏在宫中，那可要人人自危了。

她的话语直击祯夫人，声音急迫沉肃有力，透着狠决的杀意。

窦熙容当夜，翠莹前去昭瑶宫，一路上定有不少宫人见到，不如去问一问那些宫人？

鄢锦韶宫里的人谁不是见钱眼开，若是想要收买便都收买得了。若是问这群奴才，那么有几句几句假，谁能知道？

皇后凝视祯夫人微微发白的脸色，脸上已浮起嫌恶之色。

女医许韫汐皇上，微臣想起一件事来。

祁元暮你说。

女医许韫汐川菱草多生长于西垣国北部的山脉上。中原与其他地区几乎没有。

女医许韫汐而西垣国正是祯夫人的母国。

元暮闻言蹙眉，灼灼的目光落在祯夫人身上，怒目相对。

祯夫人心头一震。

鄢锦韶陛下切莫信了她的话。

鄢锦韶本宫和亲到中原已经有三年。怎么可能携带川菱草进宫？

鄢锦韶就算有，也保存不了这么多年。

鄢锦韶陛下难道忘了，谢瑞安与其子谢榆刚从淮述国回来。淮述国的西部正是西垣国的北部。正如女医所说，川菱草生长在那里。

鄢锦韶谢瑞安就算采摘川菱草，战后送回宫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鄢锦韶煦妃，我看你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吧！

谢姝意眸光敏锐一转，微微色变，复又重振声色。

谢姝意军中作战，不得私自离开军营。祯夫人是在污蔑我父亲渎职！

鄢锦韶若非如此，宫里又有谁人可以轻易获得川菱草这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