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拼命练习,终日不见停歇。
长姐幼妹在外嬉闹,我却可能因某一瑕疵受罚挨骂。
嫡母从不打我,因为她怕打得我皮肤不再娇嫩,日后得不到皇帝喜欢。
所以她便罚我去书阁抄经,说日后入了宫为各宫娘娘祈福用得到。
我每三日便犯一次小错,然后去书阁抄经,每次去时我便故意抄得极慢,待掌灯婢女撑不住要睡时,我便温言劝她去睡。
而后再去书阁找其他书来读——嫡母让我读的只是《女则》一类,我私下看的是她从不准我碰的四书五经。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我十三,在还有三年时间我便要去初选时,父亲在某一日眉飞色舞地告诉我,他为我寻来了江湖上的一位乐师,技艺高超,对我绝对大有益处。
这几年里我的琴棋书画臻至完美,那些先生纷纷推辞无以可授,我的名声也在外逐渐响亮起来。
我起身,眉眼微弯,柔声道:“多谢父亲关怀。”
我见到他时,他背溪抚琴,背后是蜿蜒山脉与流水。
他着一袭青衫,微垂首,修长清瘦的手按在琴上,琴音泄出,玉珰相碰般的清脆悦耳。
一曲罢,他站起身,看向我,温笑:“这便是令爱?百闻不如一见,堪配其名。”
我险些在他的笑里失了态,这是我自五岁以来不曾有过的。
我屈膝向他行礼,“学生见过先生。”
微风漾过,一溪春水泛起了涟漪。
我带着两名婢女住在了这乡野之间,三年里我全部用来同他学习琴棋书画。
接触愈深,我便发现我的这位先生深不可测。
他可以信手拈来古今异义为我作注,可以随口吟出惊艳诗语,也可以轻松奏出我练习多时仍不得要法的乐。
甚至有一次,他拿出了前朝名家的绝作赠予我。
我接过那张泛了黄的乐章,抬眸看他。
他仍是青衫浅笑,眼里似乎全都是我。
我难得出格一次,自袖里探出指尖揪住他的袍。“先生,我……不想入宫。”
话且刚刚出口,我两人全部惊住,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仓皇离开回了自己屋内。
然而我未曾想到的是,当夜先生便来我门外,“棠棠?”
他唤我小名!
我既惊又羞,草草披了一件外衣便来到门前,压低声音:“先生这是做什么?!”
我隐隐闻到酒味,“先生您莫不是醉了没认清门?”
这句话被我有意提高了音量,我知道,若是先生夜探我阁找两个婢女知道,我与先生皆不会有好果子吃。
她二人说是父亲与嫡母留下来照料我的,可谁又不知,她们分明是来监视我一举一动,免我出逃。
先生似乎猜透我的想法,低低笑了一声,平日里清朗的音色因着这酒和夜色,莫名透出一股子的暗哑与华丽,勾人得紧。
我心里一动,接着便又听他道:“棠棠,那两人已被我支开了,你不必忧心。”
我盯着门,手指动了动,最终打开了门。
先生见我开门着实有些意外,随后便眯起眼睛笑:“棠棠,其实……”
我隐隐猜出几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动了动唇,说不出是期待还是紧张更多。
但先生没有再说,只是见了我反应,轻轻一吻落在我唇角。
那是我此生第一个吻,也是唯一一个让我如此狼狈的吻。
他说:“棠棠,听话,入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