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春来三月,落英缤纷。还是这个时节,但再也没了为她折花簪鬓的少年郎,向来骄矜的少女,也终究折了腰。从前那双无忧鸳鸯,被这繁重礼服压了身,又压了情。
李浮光,出身豪右势族,系钟鼎之家。
她父亲为皇帝幼时伴读,圣眷浓厚,官至宰相,又获封公爵,使李家繁盛达到顶峰。
李 父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与夫人琴瑟和鸣,是京中久负盛名的佳话,连皇帝都频频侧目。
而李浮光作为他们独女,更是自幼享尽尊荣疼宠。
不喜女红绣活,他们便放她策马扬鞭;不喜森森严矩,他们便纵她恣意张扬。
皇帝几次召她入宫,意欲赐封郡主,李浮光谨记父亲之言,三次婉拒,但宫里来的赏赐仍流水般抬入她的闺阁。
皇帝更是笑言:“娇娇聪敏伶俐,又有绝世之姿,堪为一国之母,若看上了朕哪个皇子,朕便封他为太子。”
自这句话起,李浮光便成了京中流传的“比公主都要尊上一分的‘娇娇’”。
李家一家皆知这只是皇帝戏言,但那些争破了头的皇子们却愿意为了这一丝渺茫的希望不断地邀李浮光出府游玩。
李父很理智,闭府谢客。并首次严令浮光不许出府。
浮光上应得极好,但怎么可能,自小在外疯玩的她早在第三日便憋不住了。
她偷溜出府去,身边只带着一个担惊受怕的贴身婢女眠荷。
时隔三日重出府门,浮光觉得轻快许多,就连曾经看惯了的街边小贩都顺眼不少。
京里的街上还是那般热闹,三日并没有改变什么。
浮光这边寒暄一个,那边调笑一个,在人流中穿梭自如。
但略一驻足,便被人撞了一下,踉跄进了一个宽阔温暖的胸膛里。
这番触觉自不会是个女子,无论浮光再如何男儿心性,但终究是个女子。
她慌乱撤出他的怀中,顺手从旁边小车上插满的团扇中抽出一把半掩上面,努力做出副规矩模样,半垂着眸屈膝道歉。
浮光看到他的袍摆,玄色配上金丝勾出的祥云图纹,一见便知不是俗物,她暗暗祈祷这位公子莫要认出我才好。
他虚虚扶浮光起来,温声道:“姑娘不必忧心,在下定绝口不言此事以保全姑娘清誉。”声转于吻,玲玲如振玉。
浮光这才抬眸看他一眼,这人面容俊朗,又带着浅浅笑意,直教她红了耳尖。于是便大胆做声邀他同游,他竟欣然应允。
他说他姓傅,浮光便唤他“傅公子”。
其时的浮光尚未联想到,当朝皇后的母家,便是傅氏。
傅公子为浮光买下了她遮面用的团扇,她指尖悄悄抚了抚扇柄,明明做工粗糙,却觉得贵如千金。
浮光觉得自己还未同傅公子同游片刻,眠荷便寻了过来,附在她耳边提醒她归府,浮光颇觉遗憾,示意眠荷代她去问他是哪家公子。
眠荷无奈应下,不久便回了话:“户部右侍郎傅三子。”
浮光欣然记下,傅家是有三子,但第三子据说是身子不好,长日不曾见客,不曾想竟这般无双。
回府之后父母均在浮光闺阁外厅待着,浮光心下暗叫糟糕,故作乖巧垂首认错。
是母亲先斥她,后又问她是不是有了心上人。
浮光瞪圆了眼,捏着扇柄险些问出“您如何知晓”这等话。
母亲哼笑一声,“为娘的如何不清楚做女儿的,瞧你这满面羞红的……”
忽而话锋一转,“你倒是大胆,知道他是谁么你便芳心暗许。如今太子未立,朝局不稳,你,皇帝金口玉言疼宠的娇娇,是多少皇子的盘中肉!真是!真是……”
浮光忙去讨好地替母亲顺气。父亲笑着看她们,放下茶盏,“无碍无碍。若是个贵人,大抵我也能护住娇娇,若是个白衣士人,低嫁反倒不会受了委屈。少年慕艾,属实正常嘛。”
浮光听了这话,扯着父亲的袍袖娇笑,少见地露出女儿家的作态。母亲虽忧心但也无奈,竟也由着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