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空回来的时候迪卢克正在接待新的病人，只好在外面坐着等一会，他看不懂检查单上面的数值结果，但长时间的检查让他猜测自己的情况比先前好一些。

他神游物外，忽地感觉肩膀被拍了拍，空猛地回神抬头看去，迪卢克正低着头看向他。

“抱歉，走神了。”空有些狼狈仓促地移开目光，避免去看迪卢克平淡中带着担忧的双眸。

“没事。”迪卢克颔首不多说什么，收回目光回身往诊室走，“进来吧。”

迪卢克拿过空的检查结果，眸光微闪，表情没有太凝肃，许久他放下检查报告道:“情况远比之前好太多，不需要新开药，之前的药照旧，药量减少就行。”

男人一面说着一面把注意事项记下来，末了他补充道:“不要掉以轻心，身体有不适就来检查，不要强撑。”

空点头应着，思考良久开口询问:“还需要每周来吗？”

闻言迪卢克的笔不再落下，悬于半空在白纸上投下一片阴影，他沉声道:“严格意义上并不需要，但是……你的情况很特殊，我想通过你每周的检查报告找到更优的治疗，你不方便过来吗？”

“倒不是。”空没有拆穿迪卢克的小心思，他一只手落在后颈，微微偏头，满不在乎地说:“中秋节和国庆节前后我准备收拾过节，大概没时间来。”

“没事。”确认空还是能保持一周来一次医院的频率后迪卢克稍微松口气，“只是几周并不影响，那段时间我的手机保持开机，身体不适一定联系我。”

空像听到笑话一样浅浅笑出声，他挑眉，嘲弄地看着迪卢克，张嘴道:“麻烦您了，居然能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

迪卢克一时间哑然，回忆在这一瞬间被拉回从前，回到他恰恰受修缘影响最大的时候。

借住于晨曦酒庄的修缘与迪卢克大吵一架，向来隐忍的男孩鲜有失态的时候，他拔高声音，话里话外暗含讥讽。

“为什么不让我一个人做委托。”

“不安全。”

修缘的忍耐到了极限，他无法理解面前这个男人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先生都能一个人做高危委托，我只是去处理聚集的史莱姆而已。”

“你和他不一样。”迪卢克微微蹙眉，“他能自由使用元素力，你只是一个普通人。”

那时的修缘并不清楚自己的能力，只是单纯以为迪卢克无法放心他一个人，在以前空也不放心他独自外出处理魔物，可是他并不喜欢迪卢克这个多余的关心。

修缘压着怒火解释很久，但都无果，最终怒气压抑到尽头爆发出争吵，因此修缘趁迪卢克不注意从酒庄溜走，他预备完成委托后偷偷去看空。

也是在这天，修缘没有离开多久空就拜访了晨曦酒庄。

在空觉察到其他人疏离的态度时他虽然伤心却也让自己尽量不出现在众人面前，若不是出了他无法解决的事情，空想他不会再主动踏入晨曦酒庄。

迪卢克刚好发现修缘溜走，心情烦躁担忧时敲门声在耳畔响起，他以为是修缘，可门外的人是许久不见的空。

明明心中有一道声音不断警告迪卢克不应该冷了空的心，可在面对旅行者的请求时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抱歉，无暇顾及，爱莫能助。”

酒庄老板言辞委婉，空无奈只能陪笑离开，等走出好大一段路，沉默的派蒙这才爆发。

“什么嘛！那个语气脸色还有态度，摆明了就是懒得帮我们！”小派蒙气坏了，在空中跺着脚，咬牙切齿地说，“啊！他们一个两个怎么都这样！派蒙好生气！”

派蒙说的空自然清楚，可他没有办法，长时间的奔走已经让他脚步轻飘，体力和意识有些跟不上，他明白自己很累，原本仅存的一丝希望在迪卢克冰冷的拒绝中被抹灭，从这时起，他与众人间出现了无法破除的隔阂，无论发生了什么，空不再放低身价去乞求帮助。

迪卢克不是没时间，而是不想帮，无暇顾及只是他在无数个理由里找了个最不需要思考和说服力最差的。

此时此刻空说出这番话多少明嘲暗讽，迪卢克无地自容，只能哑巴吃黄连，他双手十指交叠放在桌上，用这样的姿势缓解自己的情绪。

“你我不需要如此生疏，我是你的主治医生，自然要担当起你的身体情况。”迪卢克咳了一声，轻而缓地解释，“……而且我也答应了前辈会尽心尽力照顾你。”

迪卢克始终如此，他是一个有责任与担当的人，自己选择的道路无论多么崎岖都会坚定不移走下去。虽然说蒙德是自由的城邦，但迪卢克相当重视承诺，他并不算自由，被条条框框和过往的种种约束，就算过去拥有自由的灵魂，如今也被消磨藏匿。

对于他的话空并不意外，于是不再接话，沉默过后迪卢克将话题放回治疗上面，空应和几句，结束就起身离开。

墙壁上的时钟指向十二点，迪卢克迎来自己的午休时间，不过他已然没了胃口，坐在位置上独自思考什么。手边的手机屏幕亮起，弹出备注凯亚的消息，迪卢克知道自己的义弟不会无事来找他，上一次主动找来还是初来医院时两人第一次在这个世界会晤。

消息只有简单几个字，却包含了过于重量级的消息——他似乎也来了。

短短一句话让迪卢克的脑子嗡地炸开，经过大脑一瞬间的空白后迪卢克陷入沉思，即使知道了他的特殊，可他们并没有找到方法去应对。

他是敌人却也不是敌人，迪卢克对于他的心意也心知肚明，和他们所有人一样，都被如光一般绚烂的旅行者吸引。

本以为他们先后不一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已经够麻烦了，没想到现在来了个更棘手的事。

迪卢克不知道怎么回复凯亚，干脆把消息晾在一边，他视线移动，落在桌面上小小的相框上。

离开医院的空去了购物中心，面对即将来临的周年庆，他还需要对店里的事项进行最后一次核对，万幸这个节骨眼温迪和钟离也万分忙碌，店里角落的位置没有熟悉的两道身影，只是自己的办公室里放着温迪锲而不舍送来的花。

空不止一次让店员把花扔进垃圾桶，她们照做了几次，次数多了之后也不好意思，只好把花束放进空办公室的桌子上，等下班再由她们带回自己家。

店外面熙熙攘攘很热闹，空清点之余回头看了眼，见状店员走过来说道:“有风声说达达利亚参加了我们的周年庆，好多人过来蹲点。”

“哦。”空云淡风轻应了一声，转回头重新工作。

“说起来，店长啊，那个特邀嘉宾真的是达达利亚吗？”店员突然神神秘秘起来，“你能给咱透露一点吗？我是他死忠粉，如果真是他，我想去要签名照。”

“这个啊……你猜猜看。”空笑着看向店员，“神秘嘉宾就主打一个神秘，我告诉你就没意义了。”

见空不准备透露，店员失落地哀嚎，三句话里有两句不离对空的控诉。

等店员走后空站在原地喃喃自语，嘴里小声念叨着达达利亚四个字，他一顿，扭头透过落地玻璃窗看着往来拥嚷的人流，沉缓地自言自语:“到底谁是那个麻烦的家伙……”

空离开的时候路过温迪的店，他正在将展示的花往店外的花架上搬，看到金色的身影，他立马加快动作将花盆放到指定位置后直起身向空打招呼。

见状空点头回应，他视线停留在刚刚放下的花盆上，花盆里娇艳的花朵正在释放美丽，柔软的浅色花瓣还残留喷水留下的水珠。

“你喜欢吗？”温迪注意到空的目光，随之看去，老实说他认为这朵坚韧的奶黄色小花很适合空，让他想起曾经阳光下空抱着金色的光束，咧起嘴角回首看向他时的场景。

“不。”空摇摇头，“只是见你认真工作有些感叹。”

两人聊不了太久，空看到店拿着小喷壶给花草喷水的钟离，为了不多一个人寒暄，他找了个理由很快离开。

回到家推门而入的一刹那，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厨房内荧正在将炒菜装盘，派蒙搬了小椅子在旁边坐着择菜，两人好像在讨论什么，时不时发出阵阵笑声，等开门声响起都默契地闭口，透露出一种诡异的沉默。

“你们……在说什么？”空一愣一愣，狐疑地看着两人。

“没什么啦！”派蒙连忙接话，顾不及甩去手上的水，飞上去想要拥抱空。

空伸直手臂挡着满手都是水的派蒙，略带嫌弃地说:“好好择菜吧。”

两女孩相视，严肃片刻噗地一声笑了出来，空不明所以，走向客厅的途中两步一回头，这模样让她们笑得更欢快。

饭桌上荧和派蒙耳语，眼睛还时不时瞟向空。

“你们两啊……”空端着碗无奈极了，“遮遮掩掩就算了，说小话也不要当着本人说呀。”

“我们可没说你小话。”荧义正辞严，“我们只是在说我们的小秘密而已。”

空连连应声，但目光瞥向派蒙，与荧不同，派蒙在空的面前很难藏住事，不出其然，在察觉到空锐利的目光后她果然心虚地左右看。

“你就知道欺负小派蒙。”注意到空和派蒙之间的小动作后，荧没好气道。

“没有哦。”空轻笑，“对了，周六你要跟我一起去，还是等自然醒？”

“我自己去吧。”荧思索后回答，“你想睡个懒觉，刚好替派蒙做完早餐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