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念窝在被窝里,两个眼皮不住地打着架。半个时辰过去了,凌念最终撑不住,直接睡着了。
突然,屋外霜雪像是暴怒的狂狮,疯狂地拍击着窗户。在恶劣的环境下,几朵掉落的梅花瓣,随着风向,不经意地旋转、起伏,最终重重地砸在窗户上。
屋外再怎么狂风暴起、霜雪冰封,屋内依然温暖如春。房间中央,一个团蒲大小的坑中,跳动的火焰贪婪地舔舐着木头。
沉浸在温室里,凌念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一切。暗处的一双紫眸,猛地一睁,好看的眉头皱到了一起。
“太会睡了!”一道慵懒地声线出现在凌念的耳边。
凌念睁开眼睛,不经意地揉了揉,眼前迷迷糊糊地好像看了一个人影。一袭白衣猎猎,手指轻扣弓弦,手指微挑,指尖洁白地羽箭直接飞了出去。正中红心,男人转过身,顶着一张模糊不清地脸,向他跑了过来,只听到他声音微颤,一声“小哥哥”。
被吓得一激灵,凌念一下子清醒了,眼前哪有什么白衣人。神秘空间里的那个神秘人正蹲在床边,双手拖着脑袋,一双游神的眼睛思索着什么。
“前辈原来可以现身。”凌念摸了一下男人的脸,入手那种柔软微凉的触感让凌念一愣,“前辈这……”
“小子,你知道你是谁吗?”男人扬起头,一双幽幽的紫水晶,“刷”地一下对上凌念。
事先没有任何准备,那双眼睛里闪烁着的紫光,像是直接劈开了凌念内心的那层薄纱。
那一刻,凌念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份有了一丝的怀疑。
男人“啧”了一声,有些嫌弃地看着凌念那一种迷茫的眼神。
“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是妖主和魔尊的孩子吧!”说话间,男人指尖慢慢磨蹭着凌念狭长的眼角,指甲轻轻划过凌念的眉毛。
一下两下,一点点地,心中慢慢地描摹着凌念的模样。
“难道不是吗?”凌念开口问道。
“你长得和他们一点也不像。”男人挑眉揶揄道,“妖主的书那么多,你看过那本什么遗传学的书吗?那可是不肖的毕生绝学。”
“前辈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说什么?”凌念拍开男人的手,立刻和男人拉开一段距离。
看着凌念警惕的小眼神,男人捧腹大笑起来,“锦书,你失了的是记忆,又不是智商。”
笑过后,男人认真起来。右手捏住凌念的下巴,左手汇出一张冰镜。光洁透人,镜面上立刻映出两人的人影。
男人将凌念的脸转了过去,自己的脸也凑到一起,镜面上出现了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只不过一张迷茫,另一张是一种耐人寻味的笑意。
男人有些不尽兴,凑到凌念耳边低声细语道:“你说,你会不会是我的崽?”
凌念右手握拳,挥手砸向男人的面门。男人笑着侧身一闪,左手抓住凌念的手腕,将他用力拉了过来,右手劈倒在怀。
男人看着凌念的后脑勺,眼中闪烁出慈父般的光芒,无奈地开口说道:“这孩子怎么就是从来不听话。”
“哗啦”,陶爷拉开门,屋中的情况还没有看清,自言自语地开口说道:“对不起啊,梅林里出了点事,去处理了一下,有些迟了。”
“万里红梅换一纸婚书,你们居然还真的信?”男人抱着一只白狼,手一下没一下地揉着脑袋。
闻声,陶爷转过身,一脸难以置信。当看到男人怀中的白狼时,思索片刻,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问道:“父神?”
“怎么?种树种傻了?”男人头一歪,双眼弯成两个月牙,“好好的一把剑,居然没有人用。”
“父神居然会来。”陶爷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手指轻轻扣住一把纸扇。
“小饕餮怎么还是这么警惕呢?大可不必这样。”男人慢慢走近陶爷,修长的手指拨撩开陶爷胸前的衣服,陶爷心口处一览无余,手指慢慢划过那一片。
该死的,他居然忘记换衣服了。陶爷咬着唇,全身不住地颤抖着。
男人微微勾唇,一排密密麻麻的紫色符文爬上陶爷的胸口,男人满意地抬头看向陶爷,“那么多的凶兽,你知道我为什么独独留下你这一只吗?”
从符文出现那一刻,陶爷受到了一种桎梏,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捏住了。看着男人嘴角勾出的笑意,陶爷顶着心口的巨疼,下意识伸手要去碰他的脖子。
男人扣住陶爷的手,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乖一点,我不喜欢你怕我,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惩罚。”男人将陶爷引到自己的脖子上。
陶爷猛地咬住男人的脖子,男人眉头微微蹙了一下。身体僵住一下,陶爷有所感,粗鲁的动作慢了下来,讨好地舔舐一下自己咬伤的地方。
刚刚沾了男人的血,陶爷一下清醒过来。他连连后退。
站定,陶爷神色复杂地看着男人,以及他脖子上新鲜的牙印。
凶兽对于神的血似乎有一种难以抵挡的诱惑,而神则喜欢凶兽化作的那些威力惊人的兵器,于是当时神和凶兽就达成了一种和谐的平衡。
身为凶兽饕餮的陶爷本来就知道,尤其是曾经的主人用他去斩杀乱神时,剑身浸满了神血,整只兽身仿佛得到了一种满足。虽然这样,但是饕餮还是遵守身为凶兽的准则。
凶兽伤了自己主人时,神们并没有多在意。而当凶兽为了神血发疯弑神时,神们无奈群起而诛。
当时直接掀起斩杀凶兽的狂潮。更惨烈的是凶兽自相残杀,最后又被自己的主人杀光。
而这一切,父神都看在眼里,饕餮知道他是默许了。
父神,又被成为古神,饕餮知道这是自己的主人。本以为会和同类一样被自己主人杀了的时候,父神则划开自己的脖子,引诱着和饕餮签了灵魂契约。
饕餮死,古神即灭,万道便不存。
那一次父神用自己的方法,完美地保护了饕餮。但若不是胸口后来父神亲手刻下的符文,饕餮甚至都觉得父神对自己或许有点意思。
哪怕后来即使饕餮明白了父神的意思,也不敢回应他。
皎洁如月,洁白如雪,区区一只肮脏的凶兽又岂敢触犯神祗。
顶撞神灵是触犯世间法则的。在无数次的钻心之疼和无数次从口中腥甜的刺激下醒来,饕餮亵渎神灵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最后,为了躲避自己可怕的想法,陶爷无奈只能躲进了南疆,封了自己的神力,断了自己的念想。
但越是见不着,便越是想得紧。饕餮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但当认识了南疆之主之后,他突然理解了。
万里红梅,凌云种的是为了那一纸婚书,光明正大地把锦书娶了回来。
自己种的可是否也是这样想的?
躲着他,只是为了不让自己伤了他。没想再见一面,自己居然又一次伤了他。
男人浅浅一笑,走上前去,用大拇指抹开陶爷唇上的血迹,薄唇上染上诱人的血迹,男人笑得更甚了,好奇地开口问道:“你躲那么远干什么?我又不吃了你。”
陶爷没有回答,而是低下头掩去自己的眼神里不应该有的东西。
可是我会伤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