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环

肖池皱眉，望向沈一林，沈一林看着那只骇人的手缓缓说：“……可怜吗？”

“……”肖池没有说话，跟着他看过去。

“我上次和你说，系统给我的主线任务，记得吗？”

“‘杀死丧心病狂的Donna夫人’，我记得。”肖池盯着墙中那只手淌下的鲜血，从惨白的手上滴下，鲜红的血液格外扎眼。

沈一林低低应了一声，看得出神，他望着狰狞的伤口轻声叹了一口气，看得自己的手都快疼了，他揉了揉手腕，转向阿莱。

“也许是挺可怜的？”沈一林看着阿莱问，“Blithe，Donna夫人的朋友？”

Blithe并没有因自己的身份暴露而惊慌，他看着那只原本纤细漂亮的手此刻可怕的样子，低下了头：“……是爱人吧。”

沈一林停下了揉手腕的动作，抬起头看过去，喃喃道：“怪不得……”看到Blithe疑惑的神色，他继续平静地说，“怪不得她死后总念叨你的名字。”

Blithe一愣，再次低下了头，眼眶微红。

“是……是我不好……”Blithe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局……”

他低着头，看似冷静地向二人叙述，虽然沈一林没问，但他还是将原委全部讲了出来。

“你死了？”沈一林听完后问。

Blithe点点头：“我死了，但我回来了。”

肖池静静靠在墙边听着，想了一下后道：“或许是因为系统任务更改？既然有你的出现，那必定有你的用处。”

Blithe撅着嘴没有看他，只是小心地低声嘟囔：“我又不是东西……”

肖池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他顿时住口了。不知道为什么，肖池身上总有一种冰冷的气质，震慑得别人不敢说话。

正想着，Blithe抬头，刚好看见沈一林一边懒懒地嗯了一声，一边伸手揉了揉肖池的头发，被肖池一手拍开了。

Blithe心说，倒也不是所有人……

但他看得出来，这两个人都是极其聪明的，Blithe说：“你们要完成任务吗？要……”

他一顿，放低了声音。

“……杀了她？”

沈一林看过去，明显感觉出了他的不高兴，当然，也有愧疚和不忍。

相爱的人被阴阳相隔，换谁都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更何况自己好不容易能再见到爱人，却要亲眼看着她去死呢？

无疑是不情愿的。

Blithe的死亡害得曾经那样一个快乐的，美丽的女人变得可怕、残忍，活成了一个嗜血的恶鬼，他心中的惭愧一直积压着，然而看到女人紧握着一把自己送的羽扇，看到女人即便是死了也对他念念不忘，这种愧疚感便越来越深，压得人喘不过气。

如果自己能够复活，他一定会尽全力弥补她，救她出来，从地狱爬出来，变回那个梳妆台前笑容甜美的人。

而不是看着她怀恨而死。

肖池同样看见了他脸上的复杂表情，但他并不考虑Blithe那些愧疚和不忍的情绪，直接地道：“不会。”

Blithe眼中一亮。

接着，肖池诚实地说出下文：“打不过。”

Blithe：“…………”

门外和墙壁另一边已经安静了许久，从系统开口后便再也没有发出过声音。

肖池盘着手说：“我们不是为了通关。”他突然走到了梳妆台前，好似发现了什么，蹲下来细看，然后皱起了眉。沈一林跟过来。

Blithe遥遥望着，歪了歪头问：“……那是为了什么？”

肖池转头看向沈一林，沈一林向下盯着梳妆台，随意地笑了一声，轻松地道：“我们……是为了毁了它啊。”

Blithe眸子一缩：“不，不行，你们做不到的！”

肖池移开目光，落在了Blithe身上。

Blithe攥着手腕站在一旁，压制着情绪深呼吸一口气，片刻后低声道：“会死的，通关不了的人类，都会死。”

肖池挑眉，沈一林问道：“你怎么知道？……以前有人类来过这里？”

他一下说中，Blithe诚实地点了点头，淡蓝色的眸子暗了下去：“来过这里的人很多，我只见过一部分。他们来到这里的任务都是一样的，是……复活Donna，复活镇民，通关失败就会死去，你们是我见过第一二个任务不同的人类。”

肖池看了沈一林一眼，沈一林回望过去。

“据我所知，来到这个世界的人类有两种：任务为清理游魂、杀……杀死她的人类和任务为复活她和艾丘镇民的人类。也就是说，这里的人会死亡再复生，复生再死亡，永远循环下去……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来了之后任务不一样了，镇民们没有复活，Donna……反正一切都改变了。”

死亡再复生，复生再死亡。这里曾经来过无数人类，一切的开始，人类为了完成任务活下去而烧毁了镇民的残魂，杀死了Donna夫人。新的人类来到这个世界，复活了他们，直到下一个，或者下一群人再次让他们死亡。

中间如果有人类没有完成任务，通关失败，立即死亡，系统加载新人类进入游戏，到任务完成为止。

循环往复，他们要经历无数次死亡与复生，世界以此延续。

然而，两年前的沈一林来到这个世界完成任务，并好心赐了系统一场大火。世界崩溃，被修整成了一个模拟现实副本。两年后，罪魁祸首又来到了这个被修整过的世界，像病毒一样使得世界融合，背后的那个人似乎实在看不下去，又好似对他们来了兴趣，专门送他们来到了这个和两年前的那个游戏世界相似却又有改动的世界。

这个原3-421号世界的最后一次任务停留在了两年前沈一林“杀死丧心病狂的Donna夫人”上，而再一次被使用，他们的任务并不是复活Donna了，由于沈一林的出现，Donna自行复生，他们的任务变成了“杀死可怜的Donna夫人”。

他们有观察到，刚才门外的Donna夫人用尽力气想要开门，虽然系统极力阻止了，但门依然有些裂缝。可见这次，她的实力不一般。

可能说，她没有再受到限制，可以发挥出实力，而在模拟现实副本时，她差点徒手结束了沈一林。

如果这次的任务是要彻底地杀死她，可能性近乎为零。

但是不管系统，或者是幕后的那个人想让他们完成什么任务，他们都不会照做。他们要反着来，要和那个人作对，破坏游戏，毁坏世界。那个人迟早会受不了。

愤怒这种情绪越积越多，不知道他不能控制的了呢？

Blithe并不知道他们的内心想法，只能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等待二人的反应。

肖池回神看向梳妆台上的相框，毫不犹豫地拿了起来。他微微皱眉，好似想到了什么，轻轻掂了一下相框，眉头皱得更深。

他递给沈一林，沈一林与他做了同样的动作，仔细观察了一下，然后也发现了这个相框的奇怪之处。

“这不是一张照片该有的重量。”沈一林举着相框对肖池说。

一张这样大的照片也就4克左右，而这个相框里放着的东西足足有11克，也就是说，里面要么放了不止一张照片，要么就是有别的东西。

肖池点头：“我看了一下，这张‘空白照片’的边缘有泛黄的痕迹，仔细看照片也不是全白的，大概……这张照片是反着放的。”

“反着放的？你是说……”

肖池：“她失去爱人，心痛疾首，如果说这是他们两个的照片呢？她不愿再看到，于是将照片反着放进了相框。这种可能性是有的。”

沈一林赞成地点头，一旁的Blithe听完后移开了目光，淡蓝色的眼睛泛着水光。

“不过……”沈一林看着手里的相框，“这个相框很奇怪，里面的东西取不出来，完全没有口。”

肖池挑眉看着他：“摔碎或者砸碎不就好了？你是煞笔吗？”

沈一林：“…………”

于是几秒钟后，Blithe眼睁睁看着两个人将自己爱人的相框摔了个粉碎，动起手来毫不怜惜。他心中无谓的挣扎了一下……

Blithe：“…………”你们懂不懂什么叫做礼貌。

Blithe幽幽地道：“这样……真的好吗……？”从没见过你们这么不怕死硬作死的人类……

相框碎了一地，“白色照片”静静躺在地板上，被肖池翻了过来。

不出所料，照片翻过来才是正面。上面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和Blithe，两人的笑容一个甜蜜优雅，一个灿烂夺目。两人紧靠着，任谁都知道关系有多亲密。

远处站着的Blithe不吭声地看着那张照片出神。

照片的下面有一个金色的物品，肖池拿了起来，沈一林转首看向Blithe，对着他一笑。Blithe奇怪地歪了歪头，片刻后听到他说——

“朋友，循环该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