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人都进了殿，火烛一盏盏被宫人点起来了，照得大殿温暖明亮。
“进里面还是就在这？里面是张大桌子。” 秋姬仰问。
“进去吧，待会儿行酒令方便。”楼明月收了伞。
艾竫没撑伞，是穿着蓑衣来的，就着门把雪一抖，进门喊：“仉怗你喝什么酒？”
“在你后头呢。” 郤微生把艾竫的蓑衣接过来一并挂好，无奈地说。
“啊。”艾竫冲郤微生讨好地笑，“没留意。”
“你干什么都不长心。” 郤微生伸手轻轻点着艾竫的额头，“半点女儿家的细腻心思都无。”
“珍娘莫恼。” 又是好一番哄。
仉怗睁大眼睛看着，有些惊奇。
景岚顺着仉怗目光看去，随即笑道：“她俩情投意合。”
仉怗心说：这还用讲？明眼人都看得出她俩关系不一般啊。
“皇上……”
“皇上不在意这个。”
仉怗登时睁大了眼睛：“皇上知道？”
“知道啊。他不在意。”
这可真是开了眼了。
那方艾竫哄着郤微生落了座，又冲仉怗问：“你喝什么酒？”
“我不懂酒。”
“鹤觞入口绵甜，回味悠远。罗浮春，色泽如玉，芬芳醇厚，入口蜜甜。十月白，味清冽，只有竫卿喝得惯。” 郤微生微笑着解释。
“我喝鹤觞吧。”仉怗思索了会儿，答。
菜一道道上桌，秋姬仰明显兴致很高。
“这道是明炉烧响锣。要拿香菇粒火腿粒葱姜花椒五花肉沫煸炒至微微发焦，再用鸡清汤烧开，加盐、胡椒、鲍汁、白糖。这样烧汁就做好了。响锣先灌入醉三秋，煮开后再倒掉，起一个杀菌增香的作用。此步反复三遍。然后加入烧汁，每次灌满，等烧干了再灌满，如此也反复三回，这明炉烧响锣就成了。”
“好生繁琐。”卬偲乍舌。
景岚夹了一片，细细品：“脆，鲜，甜，实属极品。”
“还是景岚识货。” 秋姬仰笑应，也夹了一片。
“这道，芙蓉鸡片。先用乌鸡、葱姜、蟹菇、香菇、虫草花、枸杞、西洋参、红枣和盐炖一碗乌鸡汤。把鸡胸肉刮成肉泥，加蛋清、太白粉、放凉了的鸡汤搅成糊，下油锅炸。炸至浮起，洗去浮油，摆出造型，拿鸡汤勾个芡浇上即成。” 秋姬仰夹了一片，“鲜香滑嫩，入口即化，我最喜欢这道菜了。”
“江南百花鸡。为防止被夜来香香气所伤，须得在五更把夜来香采下，泡在水里备用。取一张完整鸡皮，剁一些虾泥配上蟹黄和备好的夜来香，加盐糖胡椒蛋清，给填入鸡皮。刷上红米醋先烤后炸至鸡皮酥脆便完成了。” 秋姬仰抿了一口鹤觞，“快尝尝。”
“鸡皮酥脆，虾肉鲜甜弹牙，花香似隐似现。”景岚点评道。
其余人都只是吃，不说话。
“秋姐姐和景姐姐真会吃。我只知道好吃，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卬偲咬了一大口，笑靥如花的夸赞。
“可不，这些菜个个好吃的令人词穷。”
说话间，宫人又端上一盘素菜。
“鼎湖上素。需用到三菇六耳九笋一笙。三菇是蘑菇、草菇和冬菇。六耳是木耳、银耳、黄耳、榆耳、石耳及桂花耳。九笋则是芦笋、冬笋、金笋、毛尾笋、笔笋、吊丝笋、猪肚笋，菜笋与姜笋。一笙是竹笙。把它们焯水，摆进碗里。浇上素高汤蒸半个时辰，再倒扣过来，淋上芡汁。”
“这道我听说过，说是没有肉却有肉香。” 郈有琴拿帕子抹了抹嘴，灌了一大口酒，“今儿拖仉怗的福终于吃上了。”
“说得好像平日里我亏待你们了似的。”，秋姬仰转头看仉怗，“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仉怗点头。
秋姬仰满意的笑了：“下一道，八宝葫芦鸭。”
“啧啧，又是一道繁复的。”
“不难。只取一张鸭皮，用鸡汤蒸熟糯米，用糖盐酱油胡椒料酒把八宝炒制一下，再加入糯米，最后拿香油一拌，填进鸭皮里。用麻绳捆出葫芦形状，再拿热水滚一遍鸭皮，放蒸笼蒸两个时辰。取出，刷蜂蜜水，用热油浇成棕红色，就大功告成了。”
“仄，还不难，我这种小门小户的一年吃不上一口这种菜啊。” 孙端木一面嚼，一面小声称奇。
饭桌上一片温暖祥和，仉怗往窗外看了眼。
昏暗的夜空中掠过一群大雁，影子倒映在池水中。池边的红梅凋残，四野明洁，了无尘埃。风起雪飞，被卷在空中，像云一般浓白。银白的雪色，照得天地一片明净。探窗望去，恍若白昼。
江涵雁影梅花瘦，四无尘，雪飞云起，夜窗如昼。
“回神。”宿白唤，“一会儿你就没得吃了。”
秋姬仰还在津津乐道地解说菜品：“……填上羊肉后裹一层猪网油，用柴火炙烤。这菜可有来头，据说，古时“鱻”字的写法本是三个鱼字。鱼本鲜中之最，三个鱼就更鲜了。但易牙所创制的鱼腹藏羊一菜，比单食鱼肉更为鲜美。因此，后来“鲜”字的写法才改为“鱼”加“羊”。”
一串宫人鱼贯而入，给每人面前摆了一块金汤豆腐。
“祖庵豆腐。”
“这个我知道。” 景岚笑，“简单。一斤鸡，两斤猪，三斤鱼镶入豆腐。再用八种肉类熬煮的高汤进行煨制，就成了。”
“光是听着就让人咽口水，也确实比刚才那几道简单些？珍娘，改日我给你做。”
“得了吧，你那双舞枪弄剑的手，炖个红烧肉都不成功，还做这等繁复的，纯纯是浪费粮食。” 郤微生笑得娇羞甜蜜，拿眼斜艾竫。
“诶呦呦——没脸看了。你们两口子可消停会儿吧。” 崔伒还是那个调子。
“吃饭都堵不住你嘴。”景岚很不文雅的翻了个白眼。
“呦——景家大小姐竟然会翻白眼！”
“行了行了行了，”景岚给她夹了块百花鸡，“吃饭，别说话。”
崔伒古怪的盯着那块鸡肉看，终于不说话了。
最后的诗礼银杏和琉璃丸子也端上来了，谈笑间，宴会算是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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