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二桂

镇上有个疯汉子叫四桂。眼眶深，眼睛圆，病态地圆，就是那种哪怕他衣冠楚楚都能从神态上看出他是个疯子的模样。四桂整日里东游西荡，提溜着一双大眼睛四处观察，神情状态像极了什么未知生物借穿了人皮。好在他也没闯过什么大祸，路过小摊拿人家矿泉水和吃的，开始还有人追打，时间久了大部分人还都让着他……

本乡本地的，一打听才知道，四桂不坏，是个可怜人。

四桂在八十年代初的时候，也算是建筑队的帅小伙，用云南人的话说，“子弟得很”。当时建筑队有个工程，要到北回归线以南少数民族聚集的山区去，四桂报名跟去了。他的家人一开始很高兴，儿子一表人才，还赚国家粮，出去说亲都能让人高看一眼。

一年后四桂回来了，回来却像换了个人……

一开始只是反应迟钝，没胃口，犯恶心。他家人还带他来我外公的小诊所看过病。我外公一个传承的地方乡医，祖祖辈辈的笔记里记载的都是当地常见的头疼脑热，罕有的一两次瘟疫，水平自然不太高。

仅管如此，他还是察觉到四桂的问题应该类似于肚子里有蛔虫，开了点宝塔糖。

那时候信息闭塞，四桂的家人也没有及时往大医院送，很快四桂的问题就更严重了：智力退化，喜怒无常，常常自言自语……

再后来就听说，四桂疯了。

没两年，四桂的父母相继去世，姐姐远嫁，不能看管他，他便成了街上东游西荡的疯汉子。

四桂究竟是怎么疯掉的？

大概零一年左右，四桂一个小辈亲戚把他带到省城医院做检查，不查不知道，医生都给他吓一跳……

CT造影显示，四桂脑袋里都是寄生虫留下的钙化点。

密密麻麻一脑袋，那双滴流乱转的大眼睛兴奋着到处观察，一脸嬉笑的模样。

这个消息是四桂当年的工友在外公诊所里说的，他回忆起来应该是当时年轻不知深浅，吃了寨子里少数民族爱吃的生肉生血，感染了寄生虫。

我外公眉头一皱，缓缓地问了句：

“他是不是跟寨子里的人有过什么矛盾？”

那位大叔回忆了下，说有，还闹挺大，四桂长得帅，自然被寨子里的大姑娘喜欢，还谈恋爱了，当时还有寨子里的小青年提着刀跑来建筑队闹事……

外公深吸一口气，故事的原委大概在他那里已经有答案了。

大部分生肉生血感染到人身上的都是蛔虫绦虫一类，这些寄生虫爬到人脑子里的概率不是没有，但很小。可这世上确实存那么一群人，掌握了把寄生虫下到人脑子里的技术……

这个技术叫作“下蛊”，这群人，被称作“蛊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