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峻霖感到不舒服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因为拍戏而昼夜颠倒,有时候为了赶场饭也来不及吃…这都是演员的常事,贺峻霖起初并没有放在心上。
真正不对劲是一场雨戏。
这场戏很简单,是胡佳乐被叶父安排的人打了一顿要求他搬出他在重庆江北区的家,搬到綦江。
胡佳乐失魂落魄地拖着大包行李在雨中走。背包没拉好拉链,遗落的诗稿散了一路。
每一篇诗稿上都有当初叶皓轩给他画的玫瑰,歪歪扭扭,甚至说不上好看——被雨水一冲,褪了色,铺成一路血似的丝绸。
因为贺峻霖状态达不到江导的要求,这条戏反反复复拍了七八条。
直到第十次,江导才满意的喊了咔
严浩翔比小助理跑的还快,那着一条大毛巾就往贺峻霖头上盖。
助理严老师我来吧。
小助理的活被抢了,拿着毛巾不知道如何是好。
严浩翔不用,你去泡杯姜茶,我包里有。
严浩翔皱眉,半搂着贺峻霖往回走。
严浩翔还难受吗?
贺峻霖点点头。
也不能说是难受,他的心脏刺痛的厉害,眼前一切都有重影,严浩翔的影子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他说不清楚,心脏刺痛到底是因为病,还是其他。
贺峻霖最后是提前回酒店的,张真源接走的。张真源开车回去的路上,一边打方向盘一边数落他。
张真源这个电影也不是非要接,咱就是说点实话,拍了就一定能火吗?就一定能获奖吗?
张真源这一切都是未知数,都是虚的。只有你自己身体是实的。养好身体才是重中之重…
贺峻霖张哥。
贺峻霖突然出声打断了他。
贺峻霖嫂子快生了吧?
贺峻霖男孩女孩?
张真源愣了一下。
张真源男孩女孩不知道呢,下个月15号预产期…
贺峻霖那挺好。
贺峻霖轻轻地说了一句,扭头看向车窗外,雨下的很大,连成线一样勾出山城的轮廓。
贺峻霖挺好…
贺峻霖声音越来越弱,被雨声盖过去,听不见了。
他很清楚的感到生命流逝。他也很不甘心。
他的不甘心源于一种无力感,好像还没来得及在世界上留下点什么,就要说再见了。
*
最后一场戏。
是胡佳乐跳海的戏。
剧组一早就开始布景,大片大片的绿幕,为了最大程度贴合海边,江导决定先把胡佳乐跳海之前的戏份在正式的海边拍摄。
地点定在重庆北碚那边的“海”,其实也就是穿过的嘉陵江。距离拍摄地也不远。
今天是个阴天,风很大。一条长长的像丝带一样的路通到嘉陵江中。风带起的江水一浪一浪拍在岸上,暗沉沉的天,水也是暗沉沉的。
胡佳乐依旧背着自己破破烂烂的书包——他从高中起就背的书包。散步一样走到路的尽头。脸上面无表情,却更显得清冷,自有一种破碎感在里面。
他慢慢坐下来,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路沿,不时有浪打过来,力气很大,让他感觉自己的腿很冰。
从书包里掏出一个老旧的MP3,里面只有一首歌,也是胡佳乐最爱听的一首歌——《那个人什么都没留下来》。
不知名的乐队,不知名的歌,还有不知名的他。
胡佳乐掏出一张稿纸,开始写诗,也许是他人生中最后一首。
这首诗写的很快,不像他平日半天憋不出一个字那样—也许情绪上来了,写的就很快。
胡佳乐看着那张稿纸,总是感觉少了点什么。也许少了那朵叶皓轩画的玫瑰。
这次他自己画吧。
他换了个红笔,细细地,一边回想着叶皓轩画玫瑰的方法,一边画。画出的玫瑰歪歪扭扭,好像营养不良。
贺峻霖真不好看啊。
胡佳乐喃喃自语,眼泪一滴滴砸在稿纸上,将红笔画的玫瑰晕染成一摊血水似的红晕。
擦擦眼泪,胡佳乐把背包重新背回身上,将MP3和随手捡来的石头一起,压在稿纸上,防止被风吹走。
贺峻霖叶皓轩,新婚快乐。
台词说完,本来这幕戏就该结束,转到室内拍摄跳海的戏份。贺峻霖摇摇晃晃,导演喊咔也没听见。
江导小贺不对劲,你们赶快过去看看。
江导敏锐的感觉到了不对,立刻对讲机指挥在江里负责保护的船注意贺峻霖的动向。
他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