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录】洛歌之身

洛彦送走了洛歌，便回到了自己的实验室，却发现原本该在他办公桌旁读书的鹰跑了个没影。

他坐到椅子上，检查鹰的功课。

书是一页没翻，零食倒吃了不少。

小男孩真是欠打了。

洛彦疲惫又无奈地揉了揉眉心，靠在椅子上小憩，等着鹰回来。

不一会儿，顶上的通风管道内有了动静。一只小鹰从管道口踉跄飞出，跌落到地上，好似受了惊吓。

“洛鹰？你怎么了？”洛彦站起身，疾步走到鹰的面前，托起它。

鹰慌乱地嗷叫着，焦急地变回人类，一手肉手扯住洛彦的袖口，说话带着哭泣：“妹妹……妹妹为什么一直不在我们身边？她真的是可以随便供人研究的吗？”

洛彦扶了一下眼镜，很淡然地站起身：“这是我答应过别人的。”

鹰仰头看他，嗫嚅着嘴唇：“被剖出眼睛也可以吗……”

——

“哐当——”

实验室的门被暴力砸开，一个人闯进来。

“怎么回事？我不是说过实验期间任何人不准进来吗？！”

女研究员生气地呵斥，停下手上的动作，正欲转身，却被一股力量狠狠拽起。

“不准进来？呵！是为了方便你拆解我的实验体吗？！”

“洛……洛彦？你怎么……来了？”

女研究员看着红着眼、整个人戾气横生的洛彦，万分惊恐。

“我要是不来，怎么能看见这样一副血腥恐怖的画面？”

嘴角咧开笑，金框眼镜碎在脚边。这样的洛彦最让人胆寒。

“你，你说过的！说过洛歌供我们研究！”

“但我还说过什么？‘保证她安全无缺的情况下’！”洛彦一把丢开女研究员，字字句句都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她的眼睛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就把你的眼睛剜下来赔给她！”

女研究员跪坐在地上，还想伸手去拽他的裤管，手却被踩住——是鹰。

“别碰先生。”

鹰小小个子，脚上使的力道却不小。

洛彦看着实验台上不足他半人高的小姑娘，心里蔓延出杂乱的情绪：心疼、自责、悔恨……

她从未怪过自己送她入虎口，却好像处处都在悲泣她的痛苦——

“先生，我们集体赖床吧？哪儿都不要去。我哪里都不想去。”

“先生先生，今天能不能休息休息？我想陪哥哥看书，不想去别的叔叔阿姨那儿！”

“……”

而现在，她呼吸微弱，紧皱眉头，脸颊上还挂着泪，一双眼睛睁得很大，里面却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是那双无时无刻都亮晶晶、似盛着星辰大海般的眼珠。

实验台边东倒西歪的瓶子还在咕噜咕噜响。那是堆起来的麻醉药。

很疼吧。

有了麻醉药也一定很疼。

洛彦紧紧闭上眼睛，逼退眼泪，唤来理智。他吐出一口浊气，吩咐道：“洛鹰，把这人赶出去，再帮我把顾诚叫来。”

“好。”

鹰这才移开了踩着女研究员的脚，一把薅住她的头发，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地拖着往外走。

洛彦则背过身去，洗净了解剖刀上的污血，消过毒后紧紧握在手里，开始着手为洛歌装入眼珠，缝合伤口。

——

“出来了？”

洛彦完成一切，走出实验室时，顾诚——鬼影迷踪现任大Boss已经等候多时。

“嗯。”洛彦取掉沾满鲜血的手套，扔到鬼影脚边，“看你手底下的人干的好事。”

“你说过研究员可以研究她的。”

“可没说能虐待她。”洛彦抬起眼，眼神骇人。

顾城摆摆手：“别盯我，我受不住。你想怎么解决？”

“我要回收所有分享出去的资料，洛歌也不再共享。我给足了他们时间。”

“……谈谈？”

“没有转圜的余地。”

“……听你的。”顾诚摇头晃脑地直起身，“这也许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为数不多的几件事了。”

“怎么说？”

“过几年等我哥的儿子成年，他儿子会来继任。我光荣退位，回去养老去咯～”

“过几年？”

“……三年吧。”

“……我得先进去了。”洛彦想推眼镜，却忘记眼镜早已殒命，只得尴尬地摸索指尖，边念叨边转身。

“喂！”

顾诚叫住了他。

“嗯？”

“你有什么就现在可劲儿造，到时候就没人护你了。”

“……说得像我有多麻烦似的。”

洛彦关上实验室的门，将顾诚隔绝在外。

嗨呀，祖宗么，你说有多麻烦？

顾诚苦笑，在门口转悠了许久，才晃晃荡荡走开。

——

洛歌的眼睛在洛彦和鹰的尽心照顾下逐渐好转，只是留下后遗症，不能受强光刺激。

鹰常因此事愤愤不平。而洛歌本人却觉得无甚要紧。

洛彦不再分享有关洛歌的资料。他将这些都深深锁入电脑，连自己都不再碰。

项目再一次进入瓶颈。原因是洛彦不再致力于研究，反而像个老父亲般对于照顾好家里的兄妹十分执着。顾诚也管不住、逼不了他，任他去了。

这样的好日子过了三年，到顾诚离任的那一天——

“我最后拜托你一件事。”

顾诚看着面前站着的人，笔尖随意在白纸上勾勒，就连接下来的答语也都显得随意：“你说。”

“我想拜托你找个好人家，把洛歌送走。”

“为什么？”

“新来的Boss我肯定不放心，洛歌作为唯一的人兽共存型实验体在这儿简直就是个靶子！我得把她送走才安心。”

“什么借口？”

“就说她的各项功能自三年前那件事起就开始下降，不配启用，我也会开始着手研究其他实验体。”

“契机？”

“明天的拍卖会。”

“可以。”

顾诚掸了掸那张纸，举到洛彦面前——是一张他的速写。

“你画这个干嘛？”洛彦奇怪道。

“留个念想。”顾诚瞧着他，把纸张折好，放进左胸前的西装口袋里，“你真是不把我榨干就不罢休。”

洛彦耸耸肩：“物尽其用。”

顾诚一脸受伤，轻轻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摸出一张名片，推到洛彦面前：“你看这个怎么样——大西洋船王，亚瑟·冯·蒙哥马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