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海迷林】死生之路

“什么？”

温莎心中一悸，总觉得不会有好事发生。

然而洛无忧的声音轻柔，听不太真切。

只见她垂下眸子，遮掩了眼中的各种情绪，表现出几分感伤来。

“温莎，能再次遇到你，不知道是我的幸运，还是不幸了……”

“我能赐予你永生，这当然是你的幸运了！”

“是吗？那就让我，来亲手了结这份幸运吧——”

洛无忧抬起头，眼神多了几分锐利。她压住衣袖的手指一松，刀片滑落到手中，向泉中伊顿公爵手上捧的半颗核桃脑狠狠掷去。

她的速度极快，眨眼间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根本不给任何时间让温莎反应。

刀片深深插入那半个核桃脑，几乎把它劈成两半。它急促地突突地跳动起来，最终不堪重负，嘭地爆为一坨泥浆！

最后半颗主脑中枢损坏，生命树这下算是无可救药。它的生命力迅速流失，彰示着它已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同三年前失去另外半颗主脑一样，枝干上的脑袋簌簌下落，藤蔓疯长后迅速干瘪，无力地垂下。

小伙伴们再次见到这副场景，也不由地缩了缩脖子，后退几步。

温莎则是猛然感觉到自己浑身的骨头散架，痛苦地抱着脑袋蹲下，喉咙里迸发出惨叫声——

“唔，啊啊——洛无忧！”

“为什么？为什么你和唐晓翼总是要阻挠我的计划？！我就算喝汤也会分你们一碗，为什么你们总是想要我死？！”

洛无忧好看的眸子里染上悲痛：“我们从来没有想要你死。我们只是想要你好好活——至少堂堂正正做个人，而非成为这样不人不鬼的怪物。”

“屁话！全都是屁话！你能活，唐晓翼能活，为什么就是找不到救活我的办法？！”

“洛无忧，你根本从来都无法体会我们这些受到死亡诅咒的人的痛苦！你那样大义凛然地说要拯救苍生，却从未想过要施舍给我一条生路！”

洛无忧痛苦地闭上眼睛：“对不起，我没有办法……”

温莎扭曲的面容带上一丝诡异的笑意：“呵呵呵——没关系，那你就来陪我一起死吧！”

与此同时，一抹火红色影子从生命树外飞奔进来，猛地朝洛无忧扑上去，咧起它的毒牙一口死死咬在她的左肩上！

“无忧姐姐！”

“无忧！”

洛无忧被冲撞地差点跌进泉水里，勉强稳住身形，右手一把抓上麻伊，用力将它扯开，扔在地上。

麻伊在地上翻滚几圈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扒到了温莎的肩上。

洛无忧无瑕自己的伤口，只大喝一声：“走！”

见状，查理立刻大叫几声唤醒愣神的小伙伴们：“我们快走！”

“无忧，你……”

洛无忧皱眉看这地上渐渐失去生命力的温莎，轻轻对亚瑟说：“亚瑟，你带着DODO先离开，我还有些事情要同温莎解决。”

“亚瑟，你快来！”

亚瑟心中担忧，但听到多多唤他，还是决定先跟上大家的脚步。

热闹的生命树恢复了往常的宁静，除了落下的人脑状果实嘁嘁喳喳，再无其它。

温莎癫狂地盯着洛无忧左肩上渗血的紫红色创口，痴笑着，仿佛如此凝视便能将她片片凌迟。

但看着洛无忧头发凌乱、遍体鳞伤的模样，思绪被抽离到初见的那刻。他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舍，被微阖的眼皮掩盖。最终，他痛苦扭动的身躯渐渐平静。随着面部白骨的显现，温莎真正变成了一具枯骨。麻伊倚着他蹭了两下，嗦地飞快跑得不知去向了。

脚下的地面在震动，枯黄枝叶簌簌下落。历经几百年的风吹雨打，骤然没有了精神之源，这颗被人寄予永生希望的参天大树，最终也还是枯竭了。

洛无忧伸出手，指尖夹住了一片悠然飘荡的嫩绿叶子。可它的鲜活转瞬即逝，再一看，这哪里是一片初生的嫩芽，分明是脆得稍稍用点力气就能被捻碎的枯槁粗枝。

“尤加特拉希的生命树表面上是‘永生’的代名词，可实际上就像这片叶子一样，是时间长河中挥之即去的流沙。一捧握不住的沙，不如扬了它。”

洛无忧的字字句句被风吹得四处扬散。

震感越来越强烈，她缓缓叹出一口气，蹲下身来，取下套在温莎白骨上的黑斗篷，把呈散落状的白骨一一收集抱在怀里，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背后留下的是黑暗，前面向往的是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