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断红消（五十三）

长安城，尚冠前街。

尚冠街分前后两街，是长安城内最主要的两条干道。整体为东西朝向，前街自清明门而入，一侧过桂宫通向直城门，而另一侧则连藳（gǎo）街至雍门而出。后街以宣平门入城，途径香庙，不少兵卫在此处看守。近日匈奴向武帝献礼，随行的胡商与本地商贩一同在尚冠前街设置摊位，一促长安繁荣之貌，武帝也因此特批长安解除宵禁七日有余。

天色见晚，夜幕降临。放眼望去，街头华灯初上，彩带随风飘扬。原本宽拓的青砖街道上，此时已是人山人海，热闹至极。看那健硕的骆驼背着一筐又一筐的西域水果靠在街边，单单是筐中第一次谋面的葡萄和石榴就让汉人们眼前一亮。

此时，一位胡商将骆驼背上的木板摊了下来，随后又取来几根木棍将其稳稳支起。接着只见他从箱中拿出了几壶器皿，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汉语：“都过来瞧一瞧诶，西域上好的酥油和酸马奶，不容错过啊！”

“老板，一份酸马奶。”

“好嘞。”

一身银素打扮的女子接过一罐混浊发白的酸马奶，美滋滋地喝了起来。

“小姐，此物带有腥气，当真美味？”女子身后的护卫略有疑虑地发问。

“那是自然，霆骁，你大抵应该记得儿时我父亲从皇宫里曾带回来……”说到这里，洛锦儿的眼神一下子便黯淡了许多。

“小姐……”

洛锦儿抹了抹自己的眼眸，继续喝着手里的酸马奶。洛霆骁见状，想要阻止。可见到一滴莹泪从她脸颊划落，话到嘴边却难以启齿：“小…小姐，此物寒凉不宜……”

洛锦儿饮完酸马奶，用衣袖将泪脸轻轻擦拭。可还未等洛霆骁反应过来，她便奋力地朝一处米糕小贩挤去。

“小姐！小姐！等等我！”

话音未落，洛锦儿已然挤到米糕摊位跟前，气喘吁吁的她轻扶着摊位的小木车，略显疲惫地忙问道：“老板，给我来一份桂月米糕。”

商贩一听，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笑着回答：“这位小姐，不好意思，小人这里没有桂月米糕了。小姐不妨再看看其他米糕，可好？”

洛锦儿微皱着眉头，指着摊位的挂牌，一脸不悦地问起商贩：“本姑娘一早便看到了你挂牌上写得桂月米糕，现在你告诉我没有？”

“小姐莫急，小人我不想这样。只是…今日生意红火，最后一块桂月米糕刚被那位公子买走了。”小贩见状，赔着笑脸，满是歉意地解释道。话罢，举手指了指远处一路东去的公子。那人一身玄墨锦衣，金色的火凤纹理盘踞墨衣的右肩处，惟妙惟肖，仿佛活物被绣进了衣着之中。他腰佩长剑，领着一男一女扬长而去……

洛锦儿看得有些出神，直至他们消失在人群之中，她也依旧回不过神来。此间，女子的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着些旁人听不清的话。

“小姐？小姐！”

“……诶！洛霆骁，你干嘛！吓死本小姐了！”被洛霆骁叫回神的洛锦儿，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洛霆骁听罢，反倒调侃起她：“小姐在看什么？竟如此入迷。”

“没…没什么，我们走吧。”

“小姐，米糕还要吗？”

“不必了，我们去前面转转吧……”洛锦儿心不在焉地回答，可心中却不停地犯着嘀咕：是他？好像…不不不，不可能，这里是长安啊。等等，我为何还在纠结他呢，我究竟…在想什么……

“诶，小姐看着点儿路……”

“哎呦！谁啊，走路也看着些……”洛锦儿没好气地揉了揉额头，还没来得及抬头看一眼，便被前方的人拿话堵了回来。

“嘶～～，小姐，您好大的劲儿……”男子忍痛揉了揉自己的胸脯，抬眼端详了她一番，“嗯？我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