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王怜花和熊猫儿在沈浪离开后又喝了一会儿，王怜花便摇晃着起身，拍了拍熊猫儿的肩膀，口中含混不清道：“猫兄，我不能再喝了，没人愿意看到一个翩翩公子呕吐在大街中央吧。”

熊猫儿以往喝酒时都很高兴，哪怕是因为烦心事喝酒，当开始微醺时，再不快的事也便释怀了。可今次，他总觉自己有心结难以化解。

喝了许久，酒气已将脸熏得通红，王怜花此时劝他，他也口齿不清道：“王……兄，莫慌，再喝一会儿，兄弟将你送回去，快宵禁了，路上……没人的，定不会让你失了面子。”

王怜花夺下熊猫儿手中酒壶，道：“我是不能再喝了，若是猫兄还想找人一起喝，我倒是能帮你找几个美人来助助兴，届时美酒配美人，岂不快哉？”

“算了算了，”熊猫儿连连摆手，却还是嘟囔道：“人家沈浪怕白飞飞担心，回去得早也有情可原，你我都是孤家寡人，回去那么早做甚。”

王怜花打了个哈欠，道：“自然是回去睡觉。我一大早便赶着来汾阳城，昨夜也是未曾安眠。我刚在城内置办了一处宅子，猫兄要一起去吗，离这里不远。”

熊猫儿见王怜花哈欠连天，自己忍不住也打了个，随后说道：“不用，你先回去吧，我自有去处。”

喝多的人脚下多少会有些绵软，王怜花和熊猫儿便摇晃着出了东铭楼。二人一同行至街口，便道了别，一个向东一个向西离去。

王怜花拐过了一条街，眼中的醉意便消失不见，足下也不再摇晃。他折扇轻摇，看了看月色，道了句现在还有点早，便又向前走去。

大概行了一里路，他来到一座宅子门前，门庭上立着一块匾额，匾额上书铁画银钩的“王府”二字，这是他亲手所写。他看着轻笑一声，推门而入。

进门后，黑蛇已经等在一旁，王怜花看着院内雅致的布局，点头道：“你如今做事愈发利索了，仅一天便将这里布置的有模有样。”

“跟着公子久了，您的习惯自然了解的多些。只要公子觉得满意，属下的尽力便都值得。”黑蛇低头道。

王怜花点头，道：“没你的事了，去休息吧。”

与王怜花不同，熊猫儿是真喝得多了些，虽意识还未混沌，但身子已经飘然。他凭着感觉，又行到了朱府门口。

也不知为何，他只是觉得来到这里会让他打心里感到开心。但当他准备叩门时，却忽然停下了动作，看着自己举在空中的手，又放了下来。

白日自己已跟朱爷说了离开，又怎能在这漏夜之时再回来。朱七七明艳动人，活泼可爱，可她心中之人是沈浪，勇于上门提亲的是王怜花，自己又能以什么理由陪在她身边。

他颓然靠着院墙，看天上望月。月光柔和似飘絮，仿佛带着淡淡的殷切和哀愁，引人将喜悦和烦忧一并浮上心头。

熊猫儿心中的郁结，无非是从那夜喜欢上朱七七开始的。

快活城和朱府的恩怨根深蒂固，从上一辈开始便积攒着。他是快活王的义子，朱七七是朱富贵和李媚娘的女儿，他既不能像沈浪那样洒脱爱恨，又无法像王怜花那般恣意无忌。他知道，若是表明身份，他会失去太多在乎的人。对朱七七的喜欢，也许开始便是结束。

大约子时，原本晴朗的天气忽得刮起了风。

起初风并不疾，只将树叶吹出簌簌的轻响。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那风忽得张牙舞爪起来，呼啸如猛兽，树身不得已避如弯弓，直吹得敞开的窗户“嘭”得砸在窗棂。

朱七七本在熟睡，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她起身披衣趿鞋，将窗户复又打开。

窗外本应是皓月当空，此时月虽依旧浑圆，光却像笼了一层白纱。白纱渐厚，月也愈发朦胧无光，一如白日里那难堪的心境。

为何，为何沈浪见到她美貌如斯，却丝毫不曾心动，甚至冷言相向？这天下怎么会有人对她的撒娇和表白视若无睹，她不信，不甘，不服。

忽然，朱七七听到一声孤清的笑声，那声音即便在旋卷的风声中，也能清晰入耳。月色几近不见，天地一片漆黑，这样一声冷笑，直骇得朱七七背后寒毛直立。

她想立刻关上窗，却见眼前黑影一闪，一个人赫然从窗户飘进屋内。那人身法迅疾如风，待朱七七反应过来，眼前的人竟如凭空出现一般。

她猛吸了口气，便要惊叫出声，可“鬼”字还未出口，便被一掌切在脖颈，给打晕过去。接着那人将她拦腰扛在肩上，几个起纵，便离开了朱家大院。

不远处传来能卷积起一切的风声，窗户又狠狠地关上了，仿佛这个夜晚什么都未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