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无商不奸

毕雯珺和贺照晚之间没什么故事，只有数面之缘，和偶然的一次谈话。

头一回见着，就是收到规划指令以后，他亲自到这石头岸来考察，正在随身的本子上写写画画的时候，年轻女孩怯生生地打断了他：

贺照晚“先生不好意思，冒昧问一下，请问这里是要变成景点了吗？”

　　他抬眼看过去，是个很漂亮的女孩，一袭白色连衣裙外罩了一件牛仔外套，脖颈间挂了一条项链，一只翩翩欲飞的蝴蝶落在胸前。她面容姣好，但神色忐忑，大约是有些羞怯的样子，后来他才知道，对那时候的贺照晚来说，主动走上前来询问是一件很勇敢的事。

他待人一向温和，自然也不吝解答：

毕雯珺“是的，不久以后就要开始施工。”

　　她眼眶登时红了一圈，要他心里咯噔一声，从前也不是没听说过规划好的景点遇上什么钉子户的故事，眼前这小姑娘生得虽好，但也难保她不会添什么乱。

　　结果她只是点头道了谢，随即就转身离开了，走了老远，他还能看见她抹眼泪的动作。

　　那时还是早春，海风沁着凉意，她的背影孤独又单薄。

　　后来再遇见，就是石头岸边上开始动工了。那时候毕雯珺敲定了几乎所有规划，唯独在项目的名字上犯了难。

　　他在海边走了好几圈，只想要找点灵感，一抬头却看见她坐在那里，手里捧着一罐低度数酒精饮料——她是想要到石头岸最后借酒浇愁一回，可她酒量太差，实在不敢沾染高度数的酒。

　　彼时已经开始施工，她靠近不得，便一个人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夏日已至，她裙摆长长，被晚风牵起。

他们在这一回交换了姓名，然后毕雯珺问：

毕雯珺“贺小姐，你这样喜欢这里，是因为有什么故事吗？”

　　她又喝了一口酒精饮料，酒气熏得她打了一个小小的嗝，脸颊也泛起绯红，但她不是特别在意。仰头看过去，迷蒙里天空像一袭深蓝的缎子，遥遥缀了几颗星子。她微微闭了闭眼，然后才轻轻给了他答案：

贺照晚“我在这儿等一个人。”

　　他在这里宣判了他们的结束，她想在这里等一个开始。

　　她断断续续地讲起他们的事，比起一个人，她更像是把毕雯珺当成了一个树洞，反正他们之间除了姓名什么都没有，那些不肯告诉别人的话，她一股脑地全倒给了他。

　　她最后喝完了那一罐酒精饮料，度数实在太低，没有借酒浇愁这一回事，只有愁更愁。她越是喝，越是想起他的脸，想起他们在这里走过的每一步。

她有点想哭，但最终还是没有哭，只是扭头看向毕雯珺：

贺照晚“你说，以后连石头岸都没有了，我是不是等不到他了？”

毕雯珺笑了笑：

毕雯珺“不会的。”

毕雯珺“他一定舍不得你。”

毕雯珺“如今看来当年我一语成谶。”

毕雯珺弯了弯眸，与范丞丞碰了一回杯。

范丞丞“情人海岸见证了一个完美的结局。”

　　范丞丞拎着酒杯，右手食指上的黑色戒指熠熠生辉。他禁不住弯着眼看向身边早暗里跟他闹过无数次的贺照晚，小人儿老底都被掀了，眼下只能愠怒地看他一眼，随即背过身去，以示脾气。

　　这放在以前的贺照晚身上是很少见的，但如今的她成长太多了，这些大情绪小情绪放到他面前就再自然不过。

　　就连这位算不得熟悉的朋友毕雯珺，一路见证她从那个羞怯的年轻大学生变成如今明艳的公关部门一枝花，都要叹一声时光飞逝。

　　他是看着那个怯生生的女孩走向如今闪闪发光的女强人的，也看着她或朝或夕在情人海岸等了太久太久，好在时光爱美人，她等到她该有的结果。

　　范丞丞爱极了她在他面前独一份的这些小情绪，只能一声一声晚晚地去哄，酸得毕雯珺干了一整杯酒解腻，等着贺照晚终于搭理他了，他才把目光重新投向对面：

范丞丞“所以说，其实情人海岸这个名字，也是源自于晚晚，对不对？”

毕雯珺“范先生还真是明智。”

毕雯珺一哂。

毕雯珺“的确如此，那天听完贺小姐的故事以后，我有了这样的想法。”

毕雯珺“也要谢谢你们，让情人海岸有了一个好结局。”

　　他郑重其事地道谢，贺照晚还有些动容，石头岸虽然已不再属于他们两个人，但名字到底是来源于他们的。她想这是极有意义的，就算百年后他们归为尘土，他们之间的爱情也无人再知，到请人海岸的人，也会猜想曾发生在这里的故事。

　　想到这儿，她甚至还想向毕雯珺道一声谢，却被范丞丞拦住。

　　他扬了扬下巴，毕雯珺又拿出他随身的本子来，往前翻了不知道多少页，在“情人海岸”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的那一页，他落下了一个结局：

毕雯珺“情人海岸的下一次营销重点，我终于找到了！”

　　贺照晚额头落下几道黑线。

　　还真是无商不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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