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高考前夜

高考前夜，兰藤放假，范丞丞从家里溜出来和贺照晚见面。

　　到底是到了最重要的关头，叶静娴跟着他的父亲范家恒全回了荣盛园陪考，可惜那么两尊大佛摆在家里，除了给他添堵以外全没什么用处，他索性扯了个借口，到海大接了贺照晚就领着她去了他的那个秘密基地——后来两人俗称约定，就叫石头岸。

　　她的那个所谓秘密基地并没有列入他的考虑范围，明天就高考了，他没打算给自己的肠胃再添什么负担。

其实贺照晚并不是那么想来。她不知道范少爷是怎样波澜不惊地开着机车过来的，她昨天做了半宿的噩梦，梦里到处都是凶猛的大蛇，今日醒来她惶惶了一整天，见他开着机车疾驰而来更是吓得不得了。

贺照晚“你怎么还开车，万一出点事可怎么办？”

夏日里他穿得不多，纯白T恤扎进黑色长裤里，劲瘦的腰与递过来头盔的手臂线条都极好看，可惜她此刻无心欣赏，并不买账。

　　平常作作死也就是了，他没有驾驶证，她觉得自己看着便心惊肉跳，最后他被逼着把车子停好，两个人坐地铁去了他那儿——综合所有交通工具，她觉得地铁最安全。

路上，贺照晚纠结再三，到底还是没敢跟他讲自己那个凶险的梦，怕是这样的征兆让他也乱了心思，自己悄摸遮遮掩掩地搜了周公解梦，结果人家居然说是吉兆，她一下子放下心来，指了屏幕给他看：

贺照晚“丞丞你看，周公都说你会考好呢！”

范丞丞这才知道这小姑娘一路上苦着一张小脸是怎么一回事，他忍俊不禁，只能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

范丞丞“你不是唯物主义吗？”

　　从前领着他背政治的时候，总嘀嘀咕咕说自己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贺照晚“宁可信其有……”

贺照晚顺了顺自己的发。

贺照晚“这下我心里好受多了！”

　　他心说这事上头她还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可看见她为着自己担心的时候，他这心里还真是软塌塌一片，像躺进云朵里，于是最后也没忍心说这些话。

　　石头岸边上没有设置地铁站，下了地铁两人又走了很长的一段路，路上遇见一个卖章鱼烧的小摊，范丞丞下意识低头看她，就算海边灯光昏暗，也看见她悄悄咽了一下口水，偏偏就是不张口。

眼瞧着要过去了，他主动问道：

范丞丞“你不是喜欢吃那些东西吗？”

贺照晚“太油太腻了，我担心你吃了会拉肚子——不给你吃的话，我当然也不能吃独食咯。”

　　她一如既往地有职业素养，秉承着好东西不能自己吃的态度，即便馋得口水直流，也不能让他冒风险。两个人拉扯了半天，最后还是她最犟，到底也没买成。

　　除去这些个后来想起来有些傻气的小事，贺照晚想，这一夜其实是很好的，比她想象得要平静、美好。

　　他们也没有刻意直接到石头岸去，只是沿着长长的海岸线散步。不是景点的海边小公路上车子和行人都不算多，路灯的光线刚刚好，晚间才起的微风把浪花一个一个吹上沙滩，海水拍岸的声音煞是好听。

　　后来她想起不知道从哪里看见的传说，说是在海边捡到漂亮的贝壳，对它许愿就能愿望成真，她来了劲头，自己跳下石岸去找贝壳，但说什么也不许范丞丞下来，只怕他打湿了衣服着凉。

　　范丞丞觉得，她就差往他身上挂个“重点保护动物”的标识牌了。

　　但高考当前，他什么事都拗不过她，只能开着手机的手电筒给她照亮，一颗心也总是揪着，只怕她一脚踩空摔进海里去。

　　老半天他才意识到，他们俩对彼此的那点心意，实在是太如出一辙。

　　石头岸不像沙滩，石缝里存不住太多贝壳，路又难走，贺照晚找得不算容易，几乎可以说是爬上爬下，但她说到做到，今天找不到肯定是不会罢休的。范丞丞在边上看着，除了提心吊胆，就剩下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

　　她真有本事，这样笨拙，也能让他觉得活在云端。

　　大概是真运气好，或者上天也在暗示什么，还真叫贺照晚在石头里翻到一个漂亮的贝壳，她匆匆爬上岸借着手电筒的光给他看，白色的小贝壳折射着彩色的光，的确很漂亮。

　　范丞丞没那么在乎贝壳漂不漂亮，他借着手电筒也能看见她的小脸，忙热了就泛起一点红晕，咧开嘴来笑得毫不设防，眼睛里闪着比贝壳更明丽的光，好像这一刻是她生命里极为重要的一刻。

　　他不由被她感染，明明是也想跟着她笑的，偏偏没扬起嘴角，反倒是用舌头顶了顶上牙膛，强行压下去了某些欲念。

　　他有点歪心思，他太喜欢眼前这个人，这时候比起手心里的贝壳，他更想把她抱进怀里，从额头亲到嘴角。但他知道，这不是一个好时机。

范丞丞“你对它许愿了吗？”

于是他问。

贺照晚“许过了。”

贺照晚笑。

贺照晚“我对它说了三遍。”

　　范丞丞一定会考得很好的。她迷信，不把愿望说出口只怕不灵，但他们彼此都明白。

于是他把贝壳收进口袋里，轻声道：

范丞丞“我也许了个愿望，不过不是向它。”

　　他抬眼看过去，海浪撞破月亮，碎了一地月光。

范丞丞“我是向你。”

　　他轻轻抱了抱她：

范丞丞“等高考结束，我的十八岁生日，希望你可以实现我的愿望。”

　　贺照晚隐隐可以猜到那是什么，她其实没有足够的把握，但在这时候讲煞风景的话，月亮恐怕都会生气。

　　所以她笑着回抱了他，轻声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