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噩梦

贺照晚时常会做噩梦。

　　说不上是什么噩梦，因为梦里的每一幕，都曾真真切切地发生在她身上。她不敢回首，偏偏历历在目。

　　惊醒的时候已是晨间了，她坐直身子，身上笼了一层薄汗，心跳还未平复，没拢好的窗帘之间透过些微光亮，穿越她床帘的缝隙落在眼前。

　　第无数次，她庆幸这是梦境，早已远离她。

　　动作间手机屏幕被点亮，她偏头看了一眼，还没到七点，时间太早，她若是下床去，恐怕会惊醒其他的舍友。

　　她本就不是什么讨喜的人，故而也不敢多做动作，不多时便重新卧回被子里，打开了手机。

　　手机光亮自动跳得很高，她不适地眯起眼睛，半晌才看见来自昨天深夜的一条消息：“别忘了今天下午两点，我在地铁站接你。”

　　“还有，把钱收了。”

　　备注：范丞丞。

　　最平平无奇的两句话，基本每周末都要收到一两回，贺照晚偏偏无声地笑了。她起得太早，这一会觉得有些头疼了，她抚上额头无力地歪在一边，嘴角的弧度却从未消退。

　　也许早晨的思维太过混沌了，有很多思绪她抓不住，但她能够感觉到自己此刻最真实的想法——一早看见来自范丞丞的消息，她很开心。

　　有太多次惊醒之后就独坐到天明的经验，这一次终于成了例外。区区两条消息平息了她杂乱如麻的内心，她的心情慢慢松懈下来，转而又进入了梦乡。

　　这边的范丞丞却是烦躁地把手机丢在了一边：这个笨蛋，看见消息就不知道回一回的吗？

　　这样截然不同的情绪，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带到下午的见面去。

正是大好的春天，风和日丽，贺照晚从衣柜里翻出许久没穿的白色衬衫与黑色短裙来，柔顺长发随着微风扬过刚好的弧度，纯白色的帆布鞋被她打理得十分干净，她人又生得白，立在路边，要过路的人很难移开目光。

　　好在荣盛园地理位置偏远得很，地铁站路边上鲜少有人路过，这样的画面，仅仅落在范丞丞眼里而已。

　　头盔底下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骗不了自己，机车高速行驶带起的风与他的心情一同飞扬着，只要看到她在那里，他眸里嘴角皆是笑意。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也在看你。他不知道，贺照晚早听见了声音等着他过来，等他驾着他的机车映入眼帘，人与车好似自光里而来，漫天沙尘之间只剩下他。

　　驱散梦魇，只剩下他。

她如今也算是学会了自己戴好头盔，接过来自觉地往脑袋上扣，一边扣锁扣还要与他闲话：

贺照晚“今天不烦心了？”

范丞丞知道她准放不过昨天的事，他跟着笑起来，抬手给她完全戴好了头盔，又一次亲自为她扣好锁扣。

范丞丞“你学聪明点，我也就不烦心了。”

贺照晚“什么嘛……明明我自己也可以……”

她扁着嘴抱怨，动作倒是麻利，虽说穿裙子不方便，但还是三两下翻上了后座。

即便如此，范丞丞还是提出了他的不满意。

范丞丞“知道要坐机车，下一次还是不要穿裙子了。”

　　他的思路直白，虽说行驶路上他能为她挡去大多数的风，路上往来的行人也并不多，但裙摆太短，他总担心她会走光。

贺照晚又哪里知道他心中所想，反倒是撇起嘴来。

贺照晚“不好看吗？”

范丞丞“好看。”

范丞丞“所以才舍不得给别的人看。”

　　他声音不高，头盔的隔音又不错，加上耳边疾风喧嚣，第二句她听得并不是很清楚。但只要“好看”两个字，她心窝里已经慢慢泛起甜来。

　　直到车子停下，贺照晚率先下了车子，摘了头盔理了裙摆等着他的动作，于是等他一下车，扭头便看向她黑色短裙下一双又细又直又白的小腿。

　　真会长，哪里都会长。他不自觉又想起方才背上的触感来。春季衣衫薄，她身上的温度全落在他的身上。

　　范丞丞今年十七岁，血气方刚的年纪，以前过惯了纨绔子弟飙车喝酒的日子，偏偏就没有谈过恋爱。他以前从来不知道，女孩子的身上那样软、那样白又那样热，他只要看了，心头便浮起点不一样的意味来。

　　他眸色微黯，终是不敢再看，摘了头盔便埋头往前走去，目不斜视。

贺照晚被他弄得莫名其妙，三两步追上他的步子。

贺照晚“怎么了？你就这么讨厌我穿的裙子？”

范丞丞“嗯。”

他往日低醇的少年音这一会竟瓮声瓮气起来。

范丞丞“所以以后你不要穿了。”

贺照晚“嘁。”

　　她自然不服，又迈了一大步超越到他身前来，裙摆在空气里划过一道漂亮的弧度，随后她又美滋滋地转了个圈。

贺照晚“我偏要穿，多好看呀。”

　　她正得意，下一瞬就被人掐住了细腰抵在了墙边：

范丞丞“贺照晚——你别得意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