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题目

富人别墅的暖气都这样足的吗？

　　贺照晚只觉得自己的头脑与脸颊都是热的，挪开目光以后再不敢看他，只能强迫自己聚焦于眼前的试卷之上，全然不知自己本来白皙的脸蛋上缓缓透出了浅淡的粉色，更合了范丞丞想象中的，受惊的兔子。

　　他好整以暇，一手撑着额头，目光里带上点点笑意，只看她闷头讲着题目，乌黑的发因为静电翘起两撮头发，乖顺里还透着点傻气。

虽说她不敢瞧，但灼热的目光总是不容她忽视的。她头皮发麻，只能硬着头皮把卷子推到他面前：

贺照晚“这道题，你再重新算一遍。”

　　虽说是与他说话，目光却一点也不敢抬起来，只盯着他修剪整齐的指甲看。

　　范丞丞觉得好笑，倒无意再难为她，黑色签字笔在指尖转了一圈，他乖乖运算起题目来。

贺照晚对于他的水平也实在好奇——这卷子看不出他半分水平来，她已经求证过，第一道题虽说做对了，但一样是他挑顺眼的字母随意往上写的，这一张卷子选择填空题写得密密麻麻，其实全是他随便拣数字字母来凑的数。

　　要想看看他实际的水平，还是要让他真正地做一道题。

　　她盯着他的笔尖看，他的字写得倒是不错，大约这样的家庭对于孩子的字体都是有过特别锻炼的，虽说他学习成绩不大好，但一首正楷写得很漂亮，说是字如其人也不为过，同样赏心悦目。

　　自然，她也不是单纯看字来的。他运算的速度倒是挺快，虽说跟着她这样系统学习的思路大有不同，但总体来说思路很对，依照这个思路也能求出正确答案。她知道，这就是聪明的体现，大约老师上课讲的时候他一个字也没听，只是方才她讲到这个题型的算法，他记住了。

她知道这类人，事实上，她在上高中的时候也常常被旁的人大赞聪明，按理说范丞丞这样的人，成绩就算不在上游也该不差才对，偏偏他就常年守在倒数。这也不难找到答案——无非是他不想好好上学罢了。

　　这就轮不到她这个小家教来管了。

她想得出神，就连范丞丞已经求出了正确答案也没注意到。后者收了笔，笑眯眯地看向她：

范丞丞“老师，你在想什么呢？”

　　他总是喊她老师，或者小老师，明明该是尊敬的称呼，奈何他唤她的时候总是尾音上扬，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调笑意味，要她不自觉红了脸。

但她可不能这样没出息，闻言只是猛地抬起了头，支支吾吾回话：

贺照晚“我在看你的思路呢……可以告诉我，这一步你是怎样想的吗？”

贺照晚性子软，声音也就跟着柔软，慢吞吞的，连咬字都软软糯糯的，要人面对她时不自觉就温和起来，就连范丞丞都不例外。他拿笔尖点着自己的那一行式子，温声细语地与她讲起来。

　　要知道，从前的家教来教他的课，两个小时来怕是连他的第三句话都听不到。

虽说想法有点天马行空，甚至没什么理论的根据，但总体来说都是正确的，贺照晚满意地点了点头，随手竖起大拇指，给他点了一个赞：

贺照晚“非常好，你已经基本掌握这个题型了，除了这一点我们有一个公式……”

　　范丞丞只盯着她看，微微挑了挑眉。

她后知后觉，连忙把大拇指收了回来：

贺照晚“不好意思，我上一个学生是一个三年级的小朋友……”

她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这种鼓励式教学，不自觉在这个十七岁的高三生面前也流露出来。

范丞丞“没关系。”

他右手捧脸，左手点赞，笑意渐深。

范丞丞“我觉得，非常好。”

　　还真是睚眦必报啊。贺照晚摇了摇头，倒无意跟这个小她两岁的弟弟计较，重新跟他讲起这道题的官方思路来。

　　她与叶静娴约的时间是周六日每天各两个小时，范丞丞算是配合，两个小时里让她基本摸清了他目前的水平，心里也有了计较——他是文科生，但只有数学和地理学得还算不错，大抵是因为家庭背景的要求，英语也有较好的基础，至于剩下的几门，基本可以称得上是一塌糊涂。

这是典型的理科生思维，如果他不是高三在读的话，她一定会推荐他改去学理科。可惜而今距高考已不足百日，这些说出来也没什么益处。她摇了摇头，随手在他千辛万苦翻出来的政治历史书本上勾画出了给他背诵的重点：

贺照晚“这里，明天我会过来检查。”

　　范丞丞从前最不喜欢谁以这样的方式交代他做什么，奈何眼前这小姑娘眼睛晶晶亮的，脸颊上的绯红仍未散去，要他那口气还没来得及发出来便散了，最后只剩下一句颇有些乖巧的“好”。

　　他发扬风格，眼见天也快黑了，复又开出他的机车来，把人送回了地铁站。

　　叶静娴女士的电话是掐着点打过来的，他才到家，手机就已经响起来：“丞丞，今天的老师怎么样，还需要更换吗？”

　　他立在落地窗前，别墅区的夜算不得繁华，但对门的院子似乎正在开家庭派对，烧烤的烟全飘到房子上空，偶有欢笑声传来，热闹里更送他些寂寞。

　　若是在几年以前，他兴许还会为此发一发脾气，如今倒是想得很开，只觉得他们吵闹。

　　他沉吟片刻，随后轻笑一声：

范丞丞“挺好的，就先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