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髻

待采月走后，安陵容叫了沉舟来身边，嘱咐她挑好明日的穿戴，便到窗前开始练字。

　　沉舟见她重新活过来了，高兴地应了，然后就开始挑衣服，期待主子有个好心情。

　　一夜无梦。

　　第二日晨起，她恢复了之前的生活，只是这声音已经差不多了，也不必再练，倒是省了许多麻烦。

　　午歇起来，穿戴好后，由小金子带着一些银碳便出门了。她知道，甄嬛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因为这种日子，她从前过了许久，天寒地冻时，就希望能有人送上一块炭火来取暖。

　　路上，安陵容问，“沉舟，之前我叫你想的发髻，你想的如何了？”

　　沉舟小心托着她的手回话，“回小主，奴婢给每个人都想到了好几个，都是合适的。”

　　安陵容摇头，冷声道：“这世上，从来没有好几个喜欢的，只有最喜欢和稍微喜欢的。你再好好想想，我只要最合适，最被喜欢的那个。在去碎玉轩之前，你可以想好么？”

　　沉舟一愣，“是，小主，奴婢可以想好。”

安陵容这才笑了。

　　沉舟服侍在旁，看到小主的笑没觉得一点放松，甚至紧张起来。觉得小主自从海棠花失败后，性子便有些捉摸不定了，她得打点起精神，更加小心伺候才行。

　　行至咸福宫，与敬嫔见过礼后，便与沈眉庄一同往碎玉轩去，敬嫔将二人拦住，也送上一篓银丝碳，说是给莞常在的一点心意。沈眉庄笑着接了，代甄嬛道谢。

　　到了碎玉轩，门口竟无一人值守，沈眉庄安陵容俱皱眉。径自往院里走去，地上倒是干净，只是依旧无人来迎。

　　走到屋门口才发现一团黑烟冲天，崔槿汐与小允子正蹲在那生碳呢，只是那碳不好，熏得俩人直咳嗽。

　　沈眉庄见状快走几步上前笑道：“天真是冷了，你们小主倒好睡？”

　　槿汐与小允子赶忙起身行礼，“二位小主吉祥。”

　　槿汐笑着点了点头，而后掀起棉布门帘，迎她们进屋。

　　步入屋内，只觉得冷气逼人。

　　沈眉庄叹道：“这屋里好冷，”而后走到甄嬛坐着的榻前柔声问道：“怎么样？你好些了么？”顺势坐在了榻上，与甄嬛紧挨着。

　　甄嬛拥着被子坐在榻上，笑着叫了声“眉姐姐”，又伸手去拉安陵容。

　　安陵容接住甄嬛的手，只觉得冰凉一片，“姐姐的手怎的这般凉，这么冷的天也应该笼个汤婆子才行。”忽然想起上辈子用宫中各人仅得一匹的织花锦给甄嬛做暖炉套子的事。

　　因着前些日子她提不起精神做任何事，今日来看甄嬛自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好在沉舟机灵，提醒她带些碳过来，也算是个探病的样子了。

　　槿汐端来绣墩，又出去忙活了。

　　安陵容坐下，就势松开了甄嬛的手。

　　沈眉庄坐在一旁，拢了拢甄嬛盖得小被子，“身体怎么样了？可有好些？听闻温太医医术不错。”

　　甄嬛笑答：“老样子吧，不过吃了温太医的药确实感觉精神多了。”似是怕沈眉庄在这话题多纠缠，打趣道：“姐姐这个玉钗颜色极好，定是皇上赏的吧。”

　　沈眉庄羞涩一笑，算作答复。

　　安陵容也跟着打趣，“莞姐姐说对了，眉姐姐现在圣眷正浓呢。”

沈眉庄佯怒，“陵容真是嘴坏极了。”

　　甄嬛不依的揶揄道：“陵容实话实话，哪里就错了？倒是姐姐这般害羞，可怎么好呢？”

　　沈眉庄撑不住笑了，安陵容与甄嬛也一起笑起来，一时间三人言笑晏晏。

　　说笑了好一会儿，沈眉庄才道：“碎玉轩冷僻，天凉更不宜养病，我和陵容给你带了几篓银碳来，你先对付着用吧。对了，敬嫔听说我们要来看你，也送了你一篓，我已经替你谢过了。”

　　甄嬛闻言有些诧异，“敬嫔娘娘与我就见了那么一次，也给我送碳来，可见她是个心善的。麻烦眉姐姐转告，等我病好了，再亲自去谢她赠碳之情。”

　　沈眉庄点头应是。

　　安陵容嗔道：“姐姐要赶紧好了，才能去谢人家呀。再说敬嫔娘娘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也不在意这些虚的，姐姐安心养病才是要紧。”

　　甄嬛笑着称是。

　　“只是她想好好养病，也得有好东西才行。我刚才进来时见小允子他们烧的都是黑炭，定是内务府那帮奴才使坏，我总要禀明了皇后才是。”沈眉庄愤愤道。

　　甄嬛柔声劝慰，“我久病失势，难免他们不周到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况且你受宠，他们也不敢十分怠慢我。再说，你们不也给我送来了么？雪中送炭的情谊，可比什么都可贵。”

　　沈眉庄接着道：“亏得你好性子，连康禄海那样没心肝的东西走了，你都能忍耐。”

　　甄嬛闻言低头轻叹道：“既是没心肝的东西，不在眼前也清净，”随后四下望了望，见身边都是自己人，才小声道：“上次陵容说了宝鹃之事，我就警醒着怕我宫里也出个一心二用的。便让浣碧流朱仔细寻摸着，也不知是他们藏得深，还是真的背后没有别的人，一时间倒是没找出不妥来。后来我病势缠绵，就有几个下人开始不安分起来，总要生些事情出来。左右我也指使不动他们，索性就将宫里人全招过来，告诉他们我这里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想走的便走了。有康禄海和他的徒弟带头，倒是真的走了好些个人，如今剩下的也就槿汐，佩儿和小允子了。人少，也更好掌控些。”

　　沈眉庄闻言倒是有些窘然，“上次过后，我也叫采月采星去看，可还没个结果呢，我就被皇上许以学习六宫事宜。采月采星都是我身边用的得力的，一刻也离不开，我又总是不得空，这才把这事一直拖着险些忘了。待我回去了，也要警醒着好好查查不可。”

　　安陵容听沈眉庄这么说心下摇头，怨不得沈眉庄在圆明园会被茯苓刘畚那般顺利就陷害了，原来是对身边人不够警醒的缘故。她都那样提醒了，居然还能把这事忘了。瞧甄嬛就上心多了，所以华妃绞尽脑汁也难害到甄嬛。

　　甄嬛怕再说下去沈眉庄羞窘难安，便转头问她，“你怎么样，可曾侍寝了？”

　　安陵容闻言，想起前几日的事心中黯然，又想到前世这时也未曾侍寝，默默一叹，只摇了摇头，表示未曾侍寝。

沈眉庄柔声宽慰道：“你别多心，西北战事吃紧，皇上政务繁忙，一时顾不上后宫也是常有的。你迟早会侍奉圣驾的。”

　　安陵容点头应是。

　　甄嬛看她黯然有些愧疚，忙改口道：“之前进屋时，我便觉得陵容隐隐哪里有些变了，好像声音也变的更加清透了，人也愈发楚楚动人。这发髻也梳的格外好看呢，不知是谁帮你梳的发髻？”

　　沈眉庄闻言也盯着她瞧了一会，迟疑道：“陵容的发髻确实是格外好看的，我与敬嫔也常夸。只是嬛儿你说陵容声音变了，许是我常与陵容见面说话，倒是没有发觉。不过仔细瞧着，今日这发髻在鬓边处有几处小改变，倒是叫人能一眼注意陵容的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呢。”

　　安陵容听着两个人的夸赞，内心平静，这些改变都是她日日辛苦得来的，还有沉舟的功劳。面上却装作害羞的样子，“两位姐姐这么说，陵容可不敢再抬头了。我的发髻是沉舟日日帮我梳的，我也不知道有什么改变。”

　　甄嬛笑道：“眉姐姐这玉钗极好，正所谓鲜花配美人，若是只有好看的玉钗，却无相配的发髻岂不是索然无味？索性今日咱们都在碎玉轩里，不如叫沉舟给你梳一个好看的发髻相配？也好叫咱们瞧瞧合不合适。”

　　沈眉庄闻言脸色一红，忸怩道：“待会皇后让我到宫中看看各处装点的怎么样，现在梳头岂不耽误了？”

　　这个机会安陵容岂能放弃，忙劝道：“沉舟手脚很快，不会耽误时间的，眉姐姐放心好了，”随后打趣道：“难不成是怕莞姐姐不让你用她的梳妆台不成？”

　　甄嬛噘嘴一叹，“哎，只怕是眉姐姐瞧不上我这小屋子吧。还是瞧不上我的眼光呢？”

　　沈眉庄被二人打趣的脸红极了，只得点头同意，“好吧好吧，怕了你们了。”

　　于是甄嬛便叫流朱去伺候着。

　　来的路上，沉舟已经在心里思索过无数遍了，所以此时手脚格外快，不一会儿便梳了个新的发髻出来，再戴上那支玉钗。

　　这发髻在沈眉庄保持端庄优雅的同时，还加着些妩媚娇俏，好看极了。

　　安陵容心中满意，对沉舟暗暗点头示意，而后笑着道：“莞姐姐，你看眉姐姐怎么样？是不是更好看了？”

　　甄嬛也惊讶极了，只是稍微变了变发髻，人就有如此改变了，称赞道：“真的好看极了，想不到沉舟手这么巧，眉姐姐，沉舟给你梳了这么好看的发髻，你可要好好赏她才是。”

　　沈眉庄也很惊讶于自己的改变，不过心里倒是欢喜的，也点头应是，“沉舟心灵手巧，这发髻也确实格外适合我。这两日我叫宫里的丫头跟她好好学学，到时候再一起赏吧。”

　　沉舟行礼喜道：“多谢沈贵人。只要贵人不嫌弃奴婢手艺粗陋，就只管派人来学，奴婢保证教会，绝不藏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