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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惜

我在灰烬中

“你根本无法看见的幸福,野花从地下,一直烧到地面。”

“在这个世界上秋深了,得到的尚未得到,该丧失的早已丧失。”

海子,我最喜欢的诗人,特别是每当我读到他那句“公元前我们太小,公元后我们又太老”是总想哭,不是所谓的感动和震撼,是婴儿那样对啼哭的欲望,也不是幸福的哀伤,这哀伤难以形容,用海子的话来形容是“万里无云如同我永恒的悲伤”。

我母亲在生我的时候难产大出血,父亲却在非洲做医疗救援,在她整个孕期都没有回来看过她一次,后来经过这次难产他或许明白父亲不是值得托付的人便撇下我走了。

直到我周岁父亲回来了,我开始闹觉,他又走了,四岁他又回来过一次,好像从奶奶那听说我喜欢洋娃娃就给我带回来了洋娃娃,从那时起我开始讨厌洋娃娃,从小我就开始蛮横的不想与他亲近。

从小我就是寂寞的,我家住在一个胡同里,胡同的人总亲昵的叫我小谭惜,他们总会摸摸我的头,说:“小谭惜真乖。”年纪大的老奶奶还会从菜篮里摸出一个梨或苹果,递给我,“小谭惜越来越漂亮啦。”我知道他们对我这么好不是因为我乖或者长得漂亮,而是因为我没有妈妈,可这真让我伤脑筋。

每个人都用那种“眼神”看我,那种眼神好像在提醒我与别人不一样,好像我必须跟他们一起来怀念她,怀念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人。幼儿园一次歌唱比赛,我们唱“世上只有妈妈好”。

老师突然停下来看着我:“谭惜,老师教你唱另一首,好吗。”

“不好。”我告诉她。

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这只是你们臆想的,我自己心里知道就好了,我们开始上台表演,孩子们都唱哭了,下了台躺在妈妈怀里擤鼻涕。而我侧过头大声对奶奶说:“奶奶,老师发的锅巴一点都不脆。”

那些哭的乱七八糟前后左右的哭脸都转过来看着我。用那种“眼神”。那时起我发现,这世界是本字典,巨大无比的字典,事无巨细的都被定义了一遍,任何一种感情都被解释一遍,我们像猪,像狗,像牛羊一样活在字典里,每个人都被烙着这本字典的条形码。墨守成规的活着。

所以我热爱阅读,我在书里读到了跟我一样的人,加缪和他的默尔索,因为默尔索是那个没有在母亲的葬礼上哭泣被判死刑的可怜虫,他就和我一样,但现在被告上法庭的人是我。

五年级的课堂上,在那边,在这边也一样,在一些生命行将熄灭的养老院周围,夜晚好似忧伤的间歇。妈妈临死的时候,一定感到自身即将解脱,准备再次经历这一切。任何人,任何人都无权为她哭泣。我也同样,准备好了,要再次经历这样这一切。经过这场盛怒,我好像净除了痛苦,空乏了希望,面对这布满象征的星空,我第一次敞开心扉,接受世界温柔的冷漠。感受世界如此像我,总之亲如手足,我就得自己从前幸福,现在仍然幸福。为求尽善尽美,为我不再感到那么孤独,我只期望行刑那天围观的观众,都向我发出憎恨的吼声。

我哭了,全然忘记自己在上课,眼泪肆无忌惮的流着,没有人有权利让我哭或不哭。

十四岁那年,我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你,周燃。我开始渴望爱情,我以为爱情可以将我从无边的寂寞中解救出来,我以为冷漠的字典可以开始向我微笑,我不知道也没想过事后如何,至少有那么一段时间我觉得我是对的。爱一个人是好事,它让你开始牵挂、温柔、更坚强,变得比原来更好,太阳强烈,水波温柔。他抓住你细细的手腕,手指缠绕着你,皮肤与皮肤的交织摩擦,让你明白了一个汉语词汇:缠绵。——幸福是什么呢?

幸福是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在这幸福中你可以是一个俯视这片草原的眼神,你也可以是众多野花中的一朵,都无所谓。幸福可以让你蜕变成一个女人,尽管你们从来没有“做过”。

不过,我似乎忘了,我可能不是俯视草原的眼神,也不是那多野花,我可能随时失去他,在这场我倾其所有的赌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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