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卷_重回故土梨花依旧

我厌恶苍生，可你确是苍生的一份子。从那以后，我的光只对你一人播撒，你是我独有的偏爱。

——题记

血魇阵，并非攻无可破。它会唤起人神心底最渴望最美好的回忆，随后在其精神上给予打压，使得神魂俱灭，永生永世不得超生。想要强行破阵也不是不可能，但要做好下半生残疾的准备。心态越平稳，执念越强大，与某个人的羁绊越深，出逃的可能性越大。当然，如果那人是你心中不可磨灭的伤疤，就当我没说。

多少个轮年以来，几乎没有神会想要去设这个阵。因为设阵的代价也极大，一般的神承受不了，会爆体而亡。即使设好阵，那人若是成功出逃，一样会受到成倍的反噬，严重者散尽一身修为，被贬下凡，且不得好死。只能算得上是损人不利己了。

这是令人十分忌惮的。

当池屿毫发无损地从阵内走了出来，焉魅的瞳孔骤缩，满脸的不可置信，甚至有丝丝血迹从嘴角流出，滴落在衣襟之上——反噬已经降临了。

焉魅痛苦地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豆粒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渗出，浸湿了发丝。从心口处开始蔓延的痛，贯穿四肢百骸，骨头仿佛被生生剥离了身躯，又好似被人斩得稀碎，巨大的痛楚令她来不及做出思考，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也算得上是一个痛彻的教训，愿你能记住今日的一切。”

池屿别了一眼焉魅，冷声道。随即看向一旁面带笑意却又满心担忧的辞渡，飞快奔上前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辞渡表示：我快被勒得喘不上气了，谁来帮帮我！

这态度，简直就是360°大转变啊！赤裸裸的双标！

正当池屿在辞渡的怀中蹭个没完时，焉魅却猛地抬起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怎么可能！明明，明明你已经在凡间收了那么多的苦，失去了那么多，被我毁掉了那么多，为什么你还是能够从心魔里走出来！这不可能！”

辞渡蹙了蹙眉，抢先道：“你认为不可能的事，池屿就不能够做到吗？她虽确实遭受了非人的待遇，但本心向善，心魔什么的还不是轻而易举，易如反掌？”

池屿面带笑意地听着，随后补充道：“还有一点——我心中最重视之人，她从未离去，一直在我身旁。你说对吧？辞渡？”她向辞渡会意一笑，却没想到辞渡的脸颊在听到这句话后诡异的浮现了一抹绯红色，耳尖更是烫的冒烟，整个大脑急速充血，控制不住般的激动。

过了好一阵儿，辞渡的状况才微微缓解。

待四人再去看那焉魅，却发现她早已了无踪影，地上只有稀稀碎碎的墨竹叶，清脆碧绿，清新扑鼻。

云秋和潇循见那竹叶，无不惊呼——墨竹青雁陌言妄，五大上神之一，排行第三，怎么会与焉魅这个小神有交集？怎么会？难道是他下令让焉魅去杀害池屿的？这也不大可能啊？

思来想去，二位上神也不愿多动脑思考，索性抛开不谈，自顾自的去了。

“池屿，你在幻境内都见到了什么？是不好的回忆吗？”

辞渡担忧地询问道。

池屿道：“没有啦，倒是记起了一些不可多得的回忆。你还记得老梨树吗？就是那个在皇宫里的梨树，很高很大，开出来的花儿很白很香，结出来的梨子很甜很脆的那棵。”顿了顿，又道：“每当我们二人的生辰之时，都会去那儿玩的！还记得吗？”

辞渡笑道：“当然记得。怎么，要下界去看看吗？”

池屿点了点头。

这回，出奇的，云秋和潇循竟没有跟上来，说是主神尘不染召集五位上神开集会，讨论一下冤魂施卿的施刑地点，顺便说说仙京的飞升管理问题。

这次下凡，依旧是从云秋家后院的落赋圣地，跳了下去。

不知道是起跳地点不对还是起跳风水不好，辞渡平平安安坠地，倒是池屿，仿佛倒了八辈子霉，一下子就给干到湖泊中央里去了。

还好辞渡眼疾手快，直接跳入湖中游了过去，把池屿抱上了岸。

有惊无险，毕竟她不会游泳。

衣服全部都湿透了，幸亏没穿长裙，不然现在的场面简直尴尬万分。辞渡无奈，只好把自己的披风给池屿披上，叮嘱她不要着凉。

往笙国早已覆灭了，取代而之的是邻国常落。护城河被土壤掩埋，断垣残壁被砖块修补。原先血流成河，尸骸遍地的战场被改为了耕耘的良田，国家蒸蒸日上，达到了鼎盛时期。

看起来是比当年的往笙国好多了。

池屿和辞渡有些莫名的心酸——并不嫉妒，因为那是故国的命数。

城外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茵绿色的草地，绵延不断，直向天边。高矮不一的树木在此扎根，娇嫩的花朵在荫下歇息，欣欣向荣，不忍打破的平静。

皇宫的选址迁移了。原本是在一个极大的天湖旁，岸边围绕着一排又一排的翠柳。现在却靠在漫山遍野的槐树，寓意吉祥祥瑞，招财进宝。每逢花期，芳香四溢，一传十里，人尽皆知。

池屿不是喜新厌旧的人。

她没有多说什么，因为没有资格，毕竟自己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万人仰慕的公主殿下了。

接受吧。

她和辞渡去了一个小镇，名字叫离河镇——这名字真奇怪。

在镇子的东南角，她们发现了那棵历经沧桑的梨树。

依旧是那么的挺拔。开出的花儿，散发的香儿，依旧是记忆中的样子，一点儿没变。

正值花期。

这棵老树的周围没什么屋子，大家似乎都很忌惮靠近它。100年过去了，要不是当初辞渡给它传输了一点儿神力，恐怕现在早已萎落了吧。

100年了，一个人都没有来过，没有陪陪它。应该很孤独吧？单单是自己立在那儿，四周连一朵野花都没有，只有稀稀疏疏的过了脚腕的杂草。

沧桑。

池屿心底其实还是很惊喜的：她原先以为，常落国民应是早已将这棵“污秽”之树砍掉了罢？枝干连烧柴都不稀罕，直接扔到荒郊野岭？

他们没有这么做，算是对往笙国以前的皇室一种尊敬。

池屿“噗嗤”一声地笑了。

她笑着笑着，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呜咽，喘气变得断断续续。不知是笑出的泪还是别样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儿，一颗一颗地从眼角滑落。

池屿还是看着那棵梨树，那棵正在盛放的梨树。

她不明白自己现在是喜是悲，太复杂了。

这回是池屿从梨树枝上一跃而下了。

那棵树长高了许多，不似当年的模样，却又有着某个人的影子。

她如同折了翼的鸟儿，直直地跌落。

“辞渡，你说我还有什么。”

“我说你还有我，你会相信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