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时的阿昭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直到有一天，他在房间里听到父母在吵架。

他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但是吵得很厉害，爸爸像是喝了酒，妈妈也一直在哭。

直到他听到妈妈的一声惊呼。

小男孩光着脚丫子慌忙跑了出去，却亲眼看到爸爸把啤酒瓶往妈妈头上砸，妈妈的头流了好多血，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妈妈！”小男孩阿昭立刻跑了过去，任凭酒瓶的碎渣子把小男孩稚嫩白净的脚丫扎出血。

小男孩难以置信地看着爸爸：“爸爸？”

荣爸一巴掌把小男孩打倒在地：“闭嘴！”

然后重重把门关上离开了。

那是小男孩第一次被打。

妈妈的伤好了之后，爸爸妈妈又吵架了，而且一次比一次厉害。

小男孩每一次劝架都会被打。

有一次爸爸直接把他踹翻，骂他是“野种”。

阿昭妈妈心疼地把他抱在怀里哭。

后来每一次他们吵架的时候阿昭妈妈都会把他锁在房间里。

他只能听到外面的嘶吼和尖叫声。

这感觉真让人发疯。

后来小男孩去学了搏斗，每天都吃很多苦去练习。

有一天爸爸又在打妈妈，正好房间忘锁了，那一天，小男孩冲了出去。

他看见爸爸手上拿刀了。

小男孩不是故意的，但是情急之下他在抢爸爸手上的刀的时候不小心划了爸爸一刀。

那天晚上他爸爸出去了，却再也没回来。

小男孩突然有一种庆幸的感觉，希望他死了，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回来，尽管这个人是他的爸爸。

再后来就只有一堆要债的人来他们家要他们还钱。

他们说，男孩已经破产了，他爸爸在外赌博欠了很多很多钱。

每天以泪洗面的男孩妈妈受不了这种打击，精神崩溃了。

九岁的男孩除了忍受要债人的叫骂还要照顾得了精神病的妈妈。

小男孩觉得他的路好黑好长，一眼都看不到尽头，到处染着鲜血，恶鬼蛰伏在两边时时刻刻要抓他入地狱。

有一天，男孩正要去医院看望妈妈，中途来了几个人拦住了男孩。

那天下着暴雨，男孩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和几个人打架，他被打得全身出血，却一声不吭。几个人以为小男孩快不行了，准备离开，倒在地上的男孩却眼神发狠，突然拿出一把刀冲了上去，狠狠地把一个人捅了。

大风呼啸着，冰冷的血液浸透着他的全身，豆大的雨点砸在他的身上，他只当没有感觉。他只觉得心冷，冷得很，像是掉进了冰窟里。

他浑身发着抖爬起来，眼神木滞地看着流血的刀柄。

有一个男人一直站在某处看着。

看见男孩捅人后，他才走了出来，向小男孩伸出手。

男孩和他互相看着，不说话。

“我是你的父亲。”他说。

他感觉男孩很像当初的自己。

妈妈年轻时意外跟他睡过，没想到却怀着荣昭嫁给了荣爸爸。

他是‘荆棘’的创建者。

他把荣昭带过去之后就再也没问过他的生死。

组织雇佣杀人，偷窃高级机密，护送高级官员，拿钱帮雇主完成任务。

组织内线遍布全世界，隐蔽而强大，却没有人能查到他们。

二零一二年冬天，男孩加入了组织，成为了组织最小的成员，代号“冬棘”。

在组织的每一天都是艰辛到难以想象的，每一天都有高强度的训练，每一天都要受伤，皮破都是小事，骨头也不知道断了多少次，但是第二天又要继续爬起来，因为爬不起来的人都死了。

尽管男孩才九岁，可是很聪明，能力也很强，就像个疯子一样拼命训练自己。

交给他的任务没有完不成的。

二零一六年荣昭爸爸在一次任务中意外去世，他继任成为组织首领。

组织是很肮脏的，那些抽烟，喝酒，赌博，嫖娼的人荣昭看了太多太多了，甚至习以为常。

在泥潭里待久了，他忘了什么是光明。

但是他依旧把年少时那个温暖和光明放在心上。

十岁时他经常躲在小公园的玫瑰花从里偷看她，哪怕被刺划伤，远远地看着就好。

十一岁她碰巧看见他在挨打。

他知道他必须里她远远的，不能带给她一丝一毫的伤害。

他去了全市最差的初中，并打算三年后辍学。

直到十三岁时他又遇到了小姑娘。

那天在教学楼下看到她，荣昭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了。

他来这里是因为他已经脏了，配不上那种干净的学校，但是她为什么要来这种肮脏的地方。

男生打架赌博习以为常，女生勾心斗角家常便饭，这里的人家庭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不是正常人待的地方。荣昭从一开始就拽，谁都不放在眼里。有人来挑衅荣昭，找他打架，因为谁厉害谁就是这里的老大。但是他毕竟是‘荆棘’的首领，谁能打得过他。于是这里人毫不例外地都叫他“昭哥”，同学和老师没事都不会惹他，但是那个傻丫头就不一定了。

当时他只有一个想法，让她走。

他甚至叫人来抢她钱，让她知道什么是人心险恶，但是她太固执。

那些女生怎样造谣裘枝他都没有出手，他在等，等她放弃这里的那一天。

直到她说，她为了他留下。

他知道小姑娘喜欢他，只觉得幸福得要崩塌，但是随即又浑身冰冷——自己怎么配得上。

后来小姑娘依旧固执着要留下，荣昭没有办法，但是伤害他的人的那些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再后来，他没有保护好小姑娘，让她为了他挨了一刀。

他从来都没有这样愤怒，难受过。

或许是那人的孩子，基因里自带了些狂躁症和精神病，没有控制住自己，十三岁为小姑娘报仇杀了人。

裘爸让他去少年犯管教所接受教育并给了他一本日记本。

“记下了关于你的每一天。”

荣昭接过这本日记时双手都有些抖。

【二零一三年九月一日，晴。我再一次遇见了阿昭。不出我所料，他果然对我凶巴巴的。嗯，没关系的。】

【二零一三年九月二日，晴。我有的时候在课上回头看荣昭，没想到他居然在睡觉，哎，智商高就能这么肆意妄为吗。】

【二零一三年九月三日，晴。阿昭今天下午居然翘课了啊！好伤心。】

……

每一天都是关于他的，只关于他。她在这里受到的那些委屈一句都没有提。

他知道了，她是专门为他一个人来到这里的。

荣昭最终没有去少管所，组织把他捞了出来，找了个替身替他。

他又在组织干了一年。

这一年他虽然不在小姑娘身边，但是一直注视着她。

大雪纷飞的冬天，在她回家的路上堆了一个可爱的雪人。

春暖花开的季节，他提前在她家院子里的小路上种满了她最喜欢的玫瑰花，到了春天她能看见。

她生日的那晚，全城的街灯为她亮了一夜。

他经常看着她的背影，数着她的步数，偷拍她的照片。

她的快乐，她的难过，他都知道。

他在用尽全力，默默爱着一个得不到的姑娘。

他不想让她知道这些，只期盼她每日，每时，每刻都幸福、快乐。

但是她像一张极干净的白纸，而自己不知道已经被染得多黑，她如果和自己在一起，势必会看见那些阴暗的东西。

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狠心。

让她找一个阳光的，正能量的，能带给她一辈子快乐的人。

自己就在背后默默守着她，守一辈子。只要她这一生开心，那自己这一生也开心。

第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