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有顶天”除了本意(佛教用语,生死轮回的迷界中最上边的天。)之外,在日语里还有“欢天喜地”“高兴得忘乎所以”的意思
山上那座寺庙的住持有一个小徒弟,名叫蕴果谛魂。山下那座寺庙的住持也有一个小徒弟,名叫楼至韦驮。
楼至韦驮在师父的爱护下慢慢度过幼年时光,出落成了清秀的小和尚,见过他的人没有不喜欢不夸赞的。就像花园里萌动的芳草,再不能掩饰蓬勃的春色了。附近的人没有不知道他的名号的。对于出家人来说,美好的容貌似乎也是一种烦恼。
习惯是有趣的事情,如今蕴果谛魂和楼至韦驮见面时,改变的是身量,不变的是往昔同学同游的童心。二人似乎都没意识到年岁的增长,你叫我师兄我叫你师弟,毫不避讳地说说笑笑。有时候甚至拌嘴打趣,一个说“你别来了”,一个回“谁愿意来啊”,你一句我一句。结果两日不见,蕴果谛魂就过去道歉:“昨天是我不对。以后再也不会那么任性了,我们还跟以前那么好吧。”温柔的歉意好比是融化春冰的暖风。楼至韦驮马上说:“不是,是我的不对。”就这样,两个人再次重归于好。
要是自己有亲师弟的话,应该也是这般好吧。年少的蕴果谛魂笑意盈盈地拉住他的袖子说:“楼至韦驮,昨晚我做了一个美梦。梦到你修行圆满,身居高位,头上戴着一顶高高的金冠,前呼后拥地要到一座大庙里去呢。不过啊人们都说梦是反的,你呀,可别被坏人害苦喽。”说完就咯咯地笑起来。
楼至韦驮却轻蹙眉头:“你乱说什么啊,今天我有功课,你也别出去玩了。”
两个人的言行都与各自的身份不太相符,互相对话发自衷肠,都不会顾及身份。这方没有隔阂,那方也无顾虑,别说人世忧虑,二人连一丁点儿委屈都不曾受过,总是舒舒服服过日子。
春寒料峭,刚过二月半时节,二人约好赏梅。日已黄昏,两人手挽着手,并不觉得冷。
“蕴果谛魂,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呀。”
“啊,放心吧,忘不了。只是,我们约了什么啊?”
“啊,不会吧,出门的时候刚拜托你的呀。”
”哎呀,我记起来了,你想看看那个皮影艺人的新皮影,是不是?“
“哼,你总骗人。”
“要不然就是,你想听我师父昨天给我讲的故事?”
“算了吧,我要回去了。”
“抱歉抱歉,刚刚是逗你玩儿的,你交代的事情,怎会这等无聊?你再说一遍,我一定照办!”
“你够了,我什么都没说!”
“啊呀,生气了,这怎么办啊,一边走路一边吵架,路人会看笑话的。”
“还不是你,总是胡说八道。”
“所以,我不是跟你赔礼了嘛。”
两人吵吵闹闹,走了一路。
“到这儿来。”蕴果谛魂一招呼,楼至韦驮就噔噔噔地跑了过去。
“两位小师父,来吃点甜品吗?”招徕客人的声音也像抹了糖水一样甜。隔壁摊位卖的是烤盐烧饼,两家还互相竞争,挺有趣的。
“楼至韦驮,你看看右边第二棵树。”
“哇,好美的红梅花。”
两个人出神凝视——
“臭老秃!”
冷不防,有人敲了一下后背。回头一看,原来是楼至韦驮那虎头虎脑的小师弟。
“真是友爱呀。”小师弟上下嘴唇一碰,把话说得这么不留情面。他随即跑开,留下发烫的话音在夜风中回旋。
“楼至韦驮,那就是你的师弟吗?真是……”蕴果谛魂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
楼至韦驮低下头,不禁赧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