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银（三）

幽幽山谷，朗朗月色，这样的夜晚本该给人静谧安闲之感。行走其间的二人却未有心情感受这份恬静，各自有着复杂心思。

行在前头的胡列娜，眼神空洞望着远方，如镜面般清澈的瞳孔不断浮现出记忆中的前尘往事，一幕一幕，皆离不开一位少年的身影，其中述说的无非是悲痛和心酸。

那些经历虽已隔世，隐入尘烟，对胡列娜而言犹如发生在昨日。哪怕这些往事行在身后的少年全然不记得，哪怕对方对自己的态度和以往全然不同，她仍沉浸在过往的悲伤中，痛的如锥刺骨。不知不觉，那双明亮的眸子已盈满了潋滟水雾。

前者心如刀剜，后者则是五味杂陈。

唐三注视着胡列娜落寞的背影，心里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他原以为这种感觉是对未知地域的警戒，是对前路凶险的未知，是自己过于紧张导致，细细想了许久，才发现并非全是为此。

除了以身俱来面的警觉性在面临即将到了的危险时会感到不安，还有一个疑惑也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唐银……是谁？”

犹豫良久，唐三停下脚步，吐露一路困扰自己的疑惑。

唐三忘了前世的种种，因而不知自己问这样的问题有可笑，更不知唐银二字对胡列娜而言有多刺耳，有多扎心。他只是觉得此人和胡列娜的关系非同一般，他只是想知道他们之间有何牵绊。

在危机四伏的境遇下他仍迫切询问，可见这个答案对他而言很重要。

“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你问这些做什么？”胡列娜顿了顿，冷静回答。她的语气依旧冰冷，言语时亦是停下脚步，只是并未回头看向少年。

唐银是唐三随口编造的谎言，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确实是不存在的，胡列娜这么回答并无问题。

但这答案对不明来龙去脉的唐三而言，就显得荒诞至极。

唐三从胡列娜错将自己认做唐银时的种种表现，就看出他二人关系非同一般，正是为此，他的心里才这般不是滋味，才急于想知道答案。

他没想到胡列娜会用这般拙劣的谎言搪塞自己，那唐银若真是一个不存在的人，胡列娜何以会把自己认做是他，何以在抱住自己的时候喊出这两个字来？

很显然，她是不愿与自己道明唐银的身份来历。

唐三没有追问，只是淡淡说道:“你的谎言未免太过拙劣。”

少年带着几分不悦说道，似乎是怪胡列娜在面对自己时，连谎言都不愿编造。

听得此言，胡列娜压着怒意，道:“修罗王是想听什么？”

“是觉得无聊想听听我的风流韵事解闷，然后同其他人一样，取笑我痴心妄想，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

说这话时，胡列娜已回身看着唐三，眸子里噙满的泪水在此刻不知不觉落下。

她的话，语气轻松好似戏言，少年闻之，却如被锋锐利刺狠狠刺入心口，且是干净利落毫不犹豫。他还未来得及防备，利刺已从胸膛穿透整个心脏，鲜血淋淋。紧接着在胸口传来阵阵麻痹痛感，这种感觉让他无所适从。

胡列娜之言若是一根尖锐利刺，那她落下的眼泪便是利刺上附带的毒液，让唐三越发疼痛。

泪珠晶莹似水，仿佛滴落少年心间，触动他内心最深处的柔软。

见到胡列娜落下热泪的那一刻，二人幼时初见的愧疚感再次浮上少年心头。他并不知道自己心里的愧疚感因何而来，他只知道即便自己心痛如麻，即便自己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仍想帮她抹去眼中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