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缘起

第一章

农历十一月份的一天，和平村的所有居民家里都一片漆黑，只有一家私人小诊所亮着暖黄的煤油灯。即便待在砖石砌成的室内，空气也冷得渗人。

然而，待在屋子里的一对中年夫妻和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都没有心思去关心冷不冷这个问题。名为叶世康的年轻男人皱着眉头、一脸担忧地在屋子里来回地走，光是看着就能感觉到他心里的六神无主。那对中年夫妻应该是他的父母，因为从面相上有几分相似。两人同样是一副担忧的模样。

导致他们如此不安的，是里边一个房间里传来的年轻妇人的痛苦叫喊声，期间还参杂着一个稍微上了点年纪的老妇人的声音。

“啊——好痛！”

“加油！快了！用力！”

这样的对话不断重复着，直到地平线上露出一丝光亮，那个小房间里才响起第三个人的声音。

“呜哇！呜哇——”

属于婴孩的清脆声音忽地响起，迎着晨曦的第一抹阳光，真实而敞亮地撞进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叶世康当先冲了进去，匆匆瞥了一眼裹在襁褓中的孩子，随即就赶到了床上躺着的年轻妇人面前。“宝荷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还坚持得住吗？你躺着别动！”看到妻子虽然脸色苍白，但身体似乎没什么大碍，叶世康才总算将心放了一半胸膛里。又见妻子想要起来，他的心一下子又跳到了嗓子眼。

“我没事儿，我就想看看孩子。”邱宝荷现在一心只想着自己刚生出来的孩子，身体上的疼痛和疲惫好似都不算什么了。

刚好诊所的王大夫用杆秤给孩子称好了重，她抱着小孩过来 对几人温和道：“重七斤二两，是个大胖小子！”

小孩子刚生出来都是皱皱巴巴的，可是无论是孩子的爸爸妈妈还是爷爷奶奶，都不觉得他丑陋。邱宝荷先不说，叶父叶母就是一脸乐呵呵的，丈夫叶世康更是笑得像个傻子似的。

在小诊所里又待了几个小时，叶世康便踩着蓝色的小三轮车载着一群人回去了。从小诊所的土路出来，外边就是一条横贯整个和平村的小河。河水不算多么清澈，两岸长着许许多多的水草和树木。不过因为处于冬季，这些草木都不似春夏那般葱郁。

小河岸边的土路不太平整，叶世康在骑行时刻意放缓了速度，也尽量沿着那些平整一些的路面骑。路旁大片大片的田野里，除了一些矮矮的野草之外，便是稻谷被收割后剩下的一小段稻梗。这个季节里，就连温暖的南方也显得有些萧条。

村里的房屋大都是瓦房，剩下一部分则是稍好一些的砖房。不过，这些砖房也基本上只有一层，超过一层的屈指可数。叶家的便是一层小平房，这还是去年砌好的，为了迎娶邱宝荷。

一行人刚到家，便看见一对年轻夫妻抱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小孩坐在他们屋前的石墩上。“闻哥、闻嫂，你们咋在这里？”叶世康拉下刹车杆，对二人的出现有些不解。

两人一看到他们回来就赶紧起身小跑过来，林舒看了一眼后座抱着孩子的邱宝荷，紧绷的神情这才缓了下来。她笑着道：“昨儿看到你们这儿匆匆忙忙地出门，想到宝荷应该是要生了。我们本想一块儿过去的，不过朝儿太小，大半夜的又不好麻烦二老，就没去着。索性趁着这段时间给宝荷熬点补身子的鸡汤，估摸着你们也快回来了就和孩子他爸一块儿过来了。”

听她这么一说，几人这才发现在他们刚才坐着的石墩上还有一个铁质的保温桶。叶家一行人既是感动又有些愧疚，看他们方才的样子，必是等了许久，而且这事儿本不该他们操心的。

“小舒姐、姐夫，实在是太麻烦你们了，我……”

“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再这样我可不高兴了啊。”林舒故意绷着脸，做出要不高兴的样子。

邱宝荷哪能不知道她是故意的呢，不过也没有拆她台的意思，真心实意地领了他们的恩。

“别杵在这儿了，快进屋里吧，老叶你去把炭盆烤上。小川和小舒中午就在这儿吃，我现在就去做饭，世康快去招待你哥和嫂子！”叶母三两句便把事情说妥了，众人也开始行动起来。

闻家夫妇本来只是过来看看情况，顺便送点汤粥，但长辈发话了，他们也不能不给面子，便留了下来。闻川把保温桶安放在桌面上，便和叶父一块儿去给炭盆生火。叶世康则扶着妻子进去，随即又找了几块布巾垫在妻子和嫂子的椅子上。

做完这一切，叶世康这才去厨房拿碗、勺子和大的汤勺。“孩子我抱着，你先吃点东西吧。”说着就把孩子小心地抱过来，让邱宝荷安心喝汤。

那汤是用老母鸡熬的，还放了一些红枣之类的，熬的时间估计也挺长，盖子甫一打开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林舒怀里的孩子似乎被这香味吸引了，“哇哇”叫了几声，非但如此，手脚好不安分地乱动。

林舒一看他这馋样瞬间乐了，笑呵呵道：“这小馋鬼，才喝完奶没多久呢，现在又想着吃东西了！”

“能吃才好呢！小朝以后一定是一个高大英俊、富贵吉祥的人。”对于自己的这个侄子，邱宝荷是一万个满意。虽然两家实际上并没有血缘关系，但彼此之间却丝毫不比那些有血缘关系的差。

两人就着闻朝打趣了一番，之后邱宝荷才开始喝那些鸡汤。鸡汤的味道并不输给它的香气，邱宝荷一连喝了两碗才停下来。她本来还想再喝一些，不过还是克制住了，毕竟刚生产完，不能一下子食用太多荤腥。

叶世康抱着小孩走了一会儿，正打算坐下来呢，怀里的娃娃就“哇”地一声哭了。可能是因为饿得没力气了，哭的声音并不是很大。邱宝荷一听小孩哭了，立马想要站起来去抱孩子。叶世康也算是反应快，在她过来之前赶紧抱着孩子三两步走了过去。

同样是个小婴儿的闻朝，听到另一个孩子的哭声，不但没有跟着哭，反倒“啊啊”叫了起来，手和脚又开始乱晃了。

“看来小朝挺喜欢弟弟啊。”邱宝荷一边喂着小孩，一边乐呵呵地说道。

听她这么一说，闻朝动得更欢乐了，好似真的听懂了邱宝荷的话，也好似真的在回应一般。

“对了，还没问你们呢，小孩想好取什么名字了吗？”林舒看自己儿子动得这么欢快，也给他喂起了奶。

叶世康拿着碗和保温桶进了厨房，闻川和叶国安则扛着烧好的炭盆从厨房那边过来。放好炭盆后，两人都默契地背过身去坐到另一边。

在小孩出生之前，叶世康和邱宝荷已经给小孩想好了名字，两位长辈和老屋的那位也都没有意见。“娃儿叫叶翡，翡翠的翡。也没什么含义，就是觉得叫着顺口，另外就是不管是男娃还是女娃这名字都适合。”

“这名字挺好，听起来就有福气，小翡长大后一定是一个有福气的人。”

“哈哈，小朝一看也是个有福气的。”

好话谁都喜欢听，特别是夸奖自己孩子的。两位母亲都挺高兴的，这一高兴，话又多了起来。那两位大老爷们儿也起了话题，慢慢侃上了。

时间一晃过了大半个小时，厨房里忽地飘出来一阵饭菜香。闻着这诱人的香味，众人的肚子也适时地叫了起来。叶世康端着一盘菜从外面走进来，一边走一边说招呼道：“爸，闻哥闻嫂快过来吃饭，宝荷你带孩子先回房间里。”产妇按照村子习俗，在坐月子这段时间是要避开生人的。闻家夫妇也知道这个，他们来看邱宝荷已是破了例，因而在叶世康说这话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

“啊啊！”

大人们都没什么反应，小闻朝倒是莫名叫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林舒一边哄着孩子，一边疑惑道。虽然之前两人都在拿孩子打趣，但没人真往心里去，毕竟这两个孩子才多大啊？！

“是不是又饿了？”想来想去闻川只能想到这个。

但当林舒准备喂他时，小家伙又有些抗拒，嘴里还在“啊啊”叫着，甚至还一副要哭的趋势。这下子，连林舒也有些着急了。“喔喔，宝宝乖……”

“是不是尿尿了？”邱宝荷不太放心，走了没几步又抱着孩子走了回来。让人惊奇的是，邱宝荷抱着孩子一靠近，本来准备哭的小闻朝竟慢慢咧开嘴笑了起来。

前后一联系，众人不免有了一个猜测，但这个猜测有些让人不可思议。对于几个月大的婴儿来说，看东西还是比较模糊的，对事物的认知能力更是没有。

“看来小朝是真的很喜欢小翡。”可能冥冥之中真的是有什么在牵引吧？毕竟之前也不见这孩子对宝荷有什么特别的，倒是在小翡出现后有了异常表现。当然了，对于这一点林舒和其他人都是乐见其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