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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冷巷

话不投机

一次发完短篇小说 1.7w+

皇城。

寒风凛冽,雪花漫天,一道瘦弱的身影傲然的跪在雪地之上。

她的衣衫皆被淋漓的鲜血染红,她的身后,是一道道骇人的红痕,斑驳的血迹印在洁白的雪地之上,宛若那傲然独放的梅花。

她抬眸看着高高在上的男人,接近哀求:「请皇上,看在我们夫妻多年的情分上,放了小年!」

「夫妻多年的情分?」男人嗤笑一声,抬脚猛地踹向她,冷声喝道:「皇后若不提这事,朕兴许还能放他一马!」

随着男人的脚掌落下,乔音腹部顿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疼痛使她不得不弯下腰,并剧烈的咳嗽起来。

但她的双手却还是死死地抓着男人的衣摆,就像是抓着弟弟的命,丝毫不敢松开。

眼前的男人,是她年少的欢喜,也是最终的归宿,可现在,他却像个噩梦笼罩着她。

初识之时,他只是一个怯懦的少年,而她,乃是万千宠爱集一身的将军府嫡女。

她救下重伤的他,两人互生情愫,暗许终身。

后来,他成了这世上最尊贵的皇,而她,却成了这般颓废不堪的废后。

乔音清楚的记得,就在登基前夜,他亲吻着她的额头,温柔又缠绵,「阿音,相信朕,朕此生决不负你!」

言犹在耳,眼前人却已非从前那心上之人。

但此时此景,她却只能咽下一肚子的苦水,祈求眼前忘恩负义的男人,饶了弟弟一命。

「池羁,小年是我唯一的弟弟,你……不可以如此待他。」

池羁终于饶有趣味的抬了抬眼皮,还露出了一抹快意的笑容。

他眼中的快意与狰狞愈发不加掩饰,一字一句的强调着,「正因为他是小年!我才要他在你的面前……被病痛折磨着死去!」

在她面前……被病痛折磨着死去……

她猛地抬眸,仿佛知道了些什么,却还是抱着希望的看向他。

他似乎猜到她要问什么,于是笑道:「不错,就是朕给他下的毒,皇后可满意?」

他蹲下身来,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几乎是要把她的下巴直接捏断,咬牙切齿:「皇后别以为腹中怀有皇子,便可要挟朕!」

转眼间他又是一脚,而这一脚却明显的用了十分大的力道,毫无顾忌的踹在了她的小腹上:「朕乃一国之君,行事还容不得你来插足!」

乔音只感觉脑中嗡嗡作响,待她再次睁开双目,腹部已然一片鲜血淋漓。

一阵更加撕心裂肺的疼痛席卷而来,可她深爱的男子却在一旁畅快的大笑着,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绽开血花的腹部,犹如在欣赏一副盛世杰作。

她气若游丝,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了这句话:「池羁!若我爹爹知晓此事,定会杀了你!」

她眼前的景象慢慢变得模糊,恍惚间,只见他朝她缓缓走了过来。

他温柔的俯身,凑近她的耳边,轻抚着她的脸庞,柔声道:「皇后还不知道吧?你的爹爹,咱们尊贵的将军大人,通敌叛国,已于昨日被诛杀,五马分尸!」

2

「噗!」

一口鲜血自乔音口中喷洒而出,她抬眸看着眼前满脸笑意的男人,只感觉一团怒火自胸腔熊熊燃烧。

她整个人都被巨大的悲伤笼罩着,最疼爱她的爹爹,竟已被她最爱的男人五马分尸!

同时,一股鲜血自她身下溢流而出,乔音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她腹中抽离。

身体的剧痛以及心中的悲伤都在一点一点的吞噬着她,一口气没背过来,乔音直直地晕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乔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只感觉口干舌燥,头昏脑涨。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中,她嫁给了最爱的男人池羁,还成为了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日复一日的听着他的山盟海誓,整个人如同活在仙境中那般不真实。

画面一转,他不顾群臣的阻拦,无情的将她贬为庶人,成为废后。

她还梦见他在茫茫大雪的夜里事不关己的站在一旁,冷眼笑看遍体鳞伤的她。

甚至,他还亲手杀了他们的孩子。

更甚之,他还将她军功累累的阿爹,五马分尸!

「嘎吱!」

丫鬟推开门,便看到乔音双目空洞,整个身体都在哆嗦,忙激动的大喊:「娘娘醒了!娘娘醒了!」

听着这话,乔音嘴角微微上扬,却是一抹苦笑。

原来,她不是做了一场梦,而是真真切切的经历了这些事情啊……

「小年……小年!」乔音用尽浑身力气喊着,声音却小极了,「小年怎么样了?他现在怎么样了?还活着吗?」

许是因为声音太小,竟无人应她。

她忍着剧痛站起身来,她要离开这偏僻的冷宫,去小年的寝宫看他一眼。

他现在身体这么虚弱,一定是一点苦都受不了的。

眼看着宫门就在眼前,乔音一腿已经迈了出去。

「嗤!」

利剑出鞘,寒刃已然凌驾于她的脖颈之上。

一旁的侍卫冷眼瞧着她,「皇上有令,您不得离开冷宫半步!」

这句话如同五雷轰顶般劈在了她的天灵盖上,搅的她头昏眼花,紧接着从小腹处又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

她脸色微微一变,拿出十足的威严,「本宫乃六宫之主,中宫之后!岂是你这等奴才可以拦住的!?」

侍卫冷笑一声,那冰冷的刀刃竟贴近了她几分,「皇上下的旨,即便你是太后,我们也不敢放你出去啊。」

就在这时,太监总管缓缓上前,毕恭毕敬,「皇后娘娘,皇上命咱家来给您送上三件礼物,您可要收着?」

可是,未待乔音说话,他已叫人递过来了两个精美的木盒。

随手打开其中一个木盒,只见他从中拿出了一道圣旨,念道:「因皇后私通本朝大臣,丢尽皇家颜面,本应即刻处斩!朕念她常伴于身侧,决意将皇后贬为庶人!钦此!」

原来他决意要废后,竟不是儿戏……

太监总管冷言,「如今啊,舒贵妃最是得宠,想来,这皇后的位置……必定是舒贵妃的了,您说是吧,皇后娘娘?」

这声皇后娘娘叫的格外讽刺,而他眼都不眨的拿起了另一个木盒。

他将那木盒递到乔音的面前,笑道:「这份礼物,还是娘娘您亲自打开的好,想来您一定会知晓陛下的心意的。」

3

她双手颤抖着打开那个精美的木盒,当她看清那盒中的东西时,只感觉全身气血冲向脑海,撕心裂肺的尖叫声破口而出。

「阿爹!」

那盒中……竟是她父亲的头颅!

「陛下准备的这份礼物您可还满意?这可是陛下亲自砍下来的人头啊。」

总管太监似乎对于乔音此刻绝望的表情很是欣赏,他轻笑着从下人手中拿过最后一件‘礼物’,捏着嗓子说道:「陛下仁善,怜悯您在这世上孤苦无依,特令咱家送了这杯毒酒来!还请皇后娘娘……莫要咱家为难才是啊!」

乔音看着眼前的毒酒,竟痴痴的笑道:「原来这些年的恩爱情义,全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恩爱情义?贱婢!这么多年来,你对朕何时有过真心?「

这时,一抹明黄色的身影缓缓靠近,原本阴暗无比的冷宫也因为龙袍而显得有些刺眼。

「你乔家扶持朕,不过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罢了,你还有脸和朕说情义二字!」

「若不是你当初用尽心机手段,朕又怎么会被迫娶你这个蛇蝎女人?」

他端来那杯毒酒,亲自递到她嘴边,柔声道:「皇后啊,你身为一国之后,也是时候为国家分忧了!」

乔音无言,只是波澜不惊的望着眼前穿着龙袍的男人,轻轻的笑了一声。

她初识他时,便已情根深种,自此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爹爹身为大将军,手握兵权,想要造反简直易如反掌!

而那时的池羁,虽说怯弱,眼底却仿佛有着漫天星光,不像如今……

原来,那时他便蓄谋好了一切。

他为了她阿爹的兵力,不惜已自己为饵,让她死心塌地的爱上他,这样他也就可以顺理成章的与她阿爹商量谋反的事情。

阿爹同意了,为了她的女儿可以与爱人白头偕老,为了让他的女儿成为这世上最为尊贵的,独一无二的女人。

于是乎,大军压境,新皇登基。

紧接着,她最疼爱的弟弟被她最爱的男人下毒,最疼爱她的阿爹被五马分尸,她也被他贬为庶人,在这偏僻的冷宫独受寂寞与悲愤之苦。

突然,一名太监匆匆忙忙的跑过来,连忙跪在了地上:「陛下,请您快去看看舒贵妃娘娘吧,她似乎是被投了毒,直到现在都还昏迷不醒呢!」

池羁听此,脸上闪过一丝焦急,连忙问道:「投毒?可知是谁投的毒?竟敢害朕的舒儿,朕一定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太监将头埋的更低了,忐忑的从腰间拿出一块玉牌,唯唯诺诺道:「下面的人办事不利,只在娘娘的殿中找到了这个……」

一见玉牌,乔音心中徒然一冷。

她漠然对上池羁的目光,即便他眸中的怒火随时都会喷向她,「池羁,你我相识多年,什么事我会做,什么事我不会做,你心中如明镜一般!」

池羁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脸上却是扬起笑意,「那是自然,朕与你相识多年,你的什么阴谋诡计朕没见识过?」

「来人啊,将废后拖入大牢,打上三十大板,朕倒是要看看她招还是不招!」

3

在一旁站了很久的太监总管犹犹豫豫,「陛下,那这杯毒酒……」

池羁的目光冷的像是要杀人,他开口,说出的话同他的心一般坚硬,冰冷,「浇在她身上!」

太监总管应允,杯中毒酒顺着她的伤口就浇了下去。

「嗤嗤嗤……」

毒酒浇在伤口上,发出一道道令人恶寒的声音,她的伤口开始腐烂,血肉也变得模糊,触目惊心,连一旁的侍卫都不由得移开了目光。

池羁脸色微微一变,似是不悦的看了太监总管一眼,这个蠢奴才,居然真的拿毒酒泼她!

乔音浑身上下都在传递中撕心裂肺的疼痛,她凄厉的惨叫声在天牢中辗转回响,让人听得浑身发冷。

乔音是被一桶冷水泼醒的。

她已经受了整整三十大板,此时冷汗直流,身上竟无一处完好的地方。

鲜血淋漓,叫人不禁一阵恶寒。

她被绑在一块木板上,手脚都动弹不得。

而行刑的人正拿着一块长木板,阴阳怪气的说道:「虽然您已经被贬为庶人,但念在之前的情分上,我还是尊称您一句娘娘。」

乔音记得他,他叫做古衿,是与小年交好的侍卫。

她心中正欢喜着,却听他继续说道:「皇后娘娘,还请您将如何杀害小年一事和为何要对舒贵妃娘娘下毒一事做出合理的解释!」

听了这话,她什么都顾忌不得了,只是耳边怔怔的回荡着一句话。

您将如何害死小年一事……

乔音心中一急,声音也因为过于焦急而破了音:「你在胡说什么!?小年是我最疼爱的弟弟,我怎么可能谋害他!?」

古衿听此,竟放下了长木板,却语出惊人:「娘娘,若是这话您说给别人听,别人或许还会信上几分,但您是骗不了我的!」

乔音还想说些什么,但古衿丝毫没给她辩解的机会:「娘娘与小年同出身于将军府,而娘娘又是府上的嫡女。」

他冷言:「臣与小年交好多年,知他自小顽劣,想必将军早就对这般顽劣的他不满意了吧?」

乔音的脸上已经失了血色,并不是她有愧于谁,而是她震惊于古衿说的这番话。

她与古衿相识数年,他怎会不知她的性格?

「你我相识多年,又怎会不知我?我待他比谁都好,又怎会下毒害他?真正下毒的人……」

是池羁啊……

但是她踌躇了一阵,还是苦笑着闭上了嘴巴。

说了又有什么用呢?在场的人不会有谁相信她的。

古衿道:「罢了,既然您不肯承认,那么就判下一件事。人证物证俱在,就您给舒贵妃娘娘投毒一事,您可有什么要说的?」

她有,她有很多想说的。

她想问小年的下落,想按祖上的规矩把小年安葬,她还想问问古衿,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咄咄逼人的模样!她更想辩解这莫须有的一切,她没有杀害小年,更没有给舒贵妃下毒!

可到了最后,她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古衿道:「陛下吩咐了,若是娘娘您不招,可是连我们下人一起治罪啊。」

5

他扬了扬手中的板子:「既然您还嘴硬,那我就让您受罚受的明白点。」

这时从不远处走来一抹熟悉的身影,她认出那是一直跟着她的贴身丫鬟环儿。

环儿在她小的时候就跟着她,她待她也是如亲姐妹一般,现在竟也被她牵连进了大牢。

对上乔音的目光,环儿却是有些躲闪,只见她突然跪下,对着古衿叩首:「大人!请您看在奴婢愿意讲真话的份上饶了奴婢一命吧!奴婢家里还有年迈的父母和年幼的弟弟啊……」

古衿应允,就听环儿继续说道:「就在前几日,皇后娘娘让奴婢给贵妃娘娘的茶里下毒的,还拿奴婢的家人来威胁奴婢……」

就在前几日,环儿还坐在她的身边,小心翼翼的舀了一口汤药,还十分细心的将黝黑的汤药吹凉:「娘娘,还是凤体要紧,您快将这碗药喝了吧。」

而如今,她竟这样不清不楚的跪在这里,诉讼着她莫须有的罪名。

古衿有些得意的望着乔音,对环儿露出一抹微笑:「不必惊慌,有我在这里,我保证区区一个废后绝对不会对你做些什么,你只需要把前因后果都交代出来,我也好帮你讨回一个公道!」

古衿没有在环儿面前自称本官,已经给了环儿极大的勇气。

环儿依旧唯唯诺诺,但声音却是大了不少:「娘娘在进了冷宫之后,便给了奴婢一个纸包,要奴婢往贵妃娘娘常喝的花茶中下毒!」

古衿继续问道:「你可知其中目的?」

环儿回道:「皇后娘娘说除掉了舒贵妃娘娘,她再去安抚皇上一番,皇上就会回心转意,她也能稳坐皇后宝位。」

「皇后娘娘还说……还说皇上只是被贵妃娘娘迷了心窍。他们从前就交好,皇上一定是中了贵妃娘娘的妖术才会对皇后娘娘不理不睬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只有他们三人可以听清。

古衿听了这一幕后,反常的没有质问乔音,而是让人带环儿先下去了。

乔音至始至终都没有辩解,也懒得再辩解了。

如果说事到如今她还看不出来古衿和环儿都已被收买,那她这么些年,真的是白活。

古衿看到她这幅毫无求生欲的姿态,终于笑了,笑的格外灿烂:「皇后娘娘,我记得环儿一直是你的贴身丫鬟吧?没想到您对自己的人也这样心狠手辣啊。若不是我保证她家人的安全,恐怕皇宫的人都会听信您的谣言了呢。」

他大喝:「来人啊,杖刑五十大板!」

乔音的疼痛感还未褪去,身上还火辣辣的疼着,就见拿着板子的狱卒朝她走了过来,板子毫不留情的落在她的身上,甚至要将她的筋脉尽数折断。

意识模糊间,她恍然又看见了与池羁初识那天,他脸上星辉灿烂的表情。

可她当时不知池羁生性多疑,在大事已成,新皇登基时,唯恐有人率军攻打皇城,便命她的阿爹为大将军,领军攻打企图造反的人。

6

而如今,他几乎是任何事都做的滴水不漏,可唯独放了她一线生机。

她也曾经傻傻的以为,他只是因为某些迫不得已的事才将她打入冷宫,贬为庶人,待他处理完一切后就会放她出去。

可如今,她的梦彻底的醒了。

阿爹不在了,小年也走了,就连环儿也背叛了她。

在她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又是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她听见众人说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睁开眼,果然看到了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池羁正快步朝着她的方向走来,一把揪住了她的衣襟,扬起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

乔音的脸颊被震得生疼,只听见他咬牙切齿道:「乔音,舒儿若有个三长两短,朕一定要你不得好死!」

乔音此时疲惫不堪,身体传来的疼痛每一刻都在撕扯着她的神经,她已经,不想解释了。

但池羁却不让她如愿:「皇后不是最喜欢辩解了吗?此时为何闭口不言?」

乔音一言不发的望着地面,望着环儿方才跪着的地面,那上面还有些痕迹,此时却让她感到无比的心如死灰。

池羁冷笑:「不说?那好,那你就再也不要说话了!」

他死死的扣住她的下巴,几乎要将她的下巴捏断。

这时从门外走来了一名侍女,将一杯酒呈在了他的面前。

他道:「舒儿被你这条蛇蝎伤了嗓子,朕便要你这辈子再也说不出来半个字!」

他将那杯毒酒灌入她的口中,她被这酒呛的咳嗽起来,一时间竟然将酒吐了个干净,可她口中还有残余的酒液,光是这些就已经灼的她疼痛难忍。

乔音强忍疼痛,对上他充满怒意的目光,有些冷漠的望着他,而这目光竟灼得他生疼。

这个女人……

她之前望向他的目光,分明是充满了爱恋的。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她的眸光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怒火自心底油然而生,他吩咐道:「来人,出宫去找几个身材壮实,体力又极好的男人来伺候皇后娘娘!这几年来朕未曾宠幸过她,可别让世人说皇后娘娘受了委屈!」

她这时才有了些不一样的表情。

她眼中的冷漠先是变成了悲哀,而后又变成了不可置信。

她艰难的站起身,看着他,笑道:「池羁,你性命垂危之时,是我救你于水火之中。」

「你受人排挤之时,是我阿爹无条件护着你!」

「你这江山,乃是我阿爹打下来双手奉上!」

「如今你大权在握,便杀我阿爹!残我亲弟!灭我腹中胎儿!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来,我乔音有过何事对不起你!?」

四目相对,乔音突然觉得池羁那双眸子太过深邃,宛若那水井一般幽深,她完全看不出里面沉浸着什么。

就在她的注视下,池羁笑了,「好比……你前几日竟然毒害舒儿,莫非,这不是对不起朕?」

乔音轻笑,她什么都不想说了。

且不说,她从未将那舒贵妃放在心中,她更不屑于去做这种事情。

就算她真的做了,他池羁也没有半分理由如此待她。

这棋局,从一开始就该是她满盘皆输。

只是,她没想到会输的这么彻底。

她在他心中的分量竟比不过一个叶叶讨得他欢心的清偻女子。

她身为皇后,知晓舒贵妃是清偻来的女人,与池羁相识了一段时间后就被接入宫来,刚一来就被封了妃子。

自她来后,他就没有再纳妾。

她日复一日的守着自己的凤鸣宫,她等啊等,等啊等,终是没有等来他回心转意的那一天。

她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唯一信任的只有古衿和环儿,他们身份虽然不高,却是身边最亲近的人。

只不过……原是权势财帛动人心。

她在这世上,真真是一分留恋都没有了,只是苦了阿爹和弟弟,皆因她丧了命。

还有那来不及看一眼这世界的孩子,就被他父亲活生生的踢死。

她瘫倒在地上,心口几乎痛的喘不过气来。

古衿自池羁来后,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侍卫来架走乔音时,她并没有反抗,任由他们粗鲁对待。

无助而凉薄的背影却让池羁看得眼中直冒火光。

她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模样了?

她不是应该求他吗?

求他放过她……求他收回旨意……求他好好对待她……

在他没遇见舒贵妃之前,她便几次三番的来到他的宫殿,搅的她心烦意乱。

在他还是个想要造反的平民时,他就知晓了她的身份,所以他一次又一次的接近她。

他知道她的父亲是大将军,手握重兵,也被告知她的父亲残忍了杀害了他的父亲,他便决意踩着他们父女二人的尸骨登上皇位。

他开始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他让乔音爱上了他,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而他机关算尽,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自己竟然爱上了乔音。

所以他才杀了对她最重要的人,却唯独没有杀了她,让她在生生世世的在冷宫待着,离不开他分毫。

因为他想,她早晚都会来求他的。

但乔音也只是因为小年才求了他一次。

他不甘心,他非常的不甘心,她为什么在听到这一切的时候都那么无动于衷?

这时,一名宫女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陛下,贵妃娘娘醒了,要奴婢来找陛下,娘娘她第一句话就是想见陛下您呢!」

池羁收回了心绪,没有再看乔音哪怕一眼,抬步就朝舒贵妃的寝宫走去。

待到了舒贵妃的寝宫,就听床上的人有气无力的说道:「皇上,臣妾……臣妾……」

她的声音嘶哑无比,只见太医正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对着池羁磕了好几个响头:「陛下,臣无能……」

池羁怒道:「我要你们这些废物做什么?滚出去!」

太医连忙摸爬带滚的出去了,池羁坐在了舒贵妃的身边,亲手将药端在手里,小心翼翼的喂了舒贵妃一口。

舒贵妃虚弱的靠在池羁怀中,柔声轻问:「皇上……您可知道是谁要加害臣妾?」

7

舒贵妃与乔音有几分神似,也正是因为这点,池羁才将她召进宫来,但舒贵妃明显懂得该如何讨他欢心,不像乔音……

她只会讨得他的厌恶,更何况她的父亲是他的杀父仇人。

池羁道:「没事了,加害你的那人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了,爱妃不必担忧。」

舒贵妃又道:「臣妾……臣妾已经听说了,是皇后娘娘加害的臣妾,但臣妾相信姐姐不会是那样的人,皇上您饶了姐姐好不好?」

池羁冷笑:「舒儿还是太善良了,皇后如今已是废后,是个蛇蝎女人,舒儿你也不用再为她说话了。」

话音刚落,池羁便站起身来:「朕还有处理公务,爱妃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说着,池羁就离开了舒贵妃的寝宫。

这时环儿从一旁走了出来,对着床上的女人叩首道:「贵妃娘娘,您交代奴婢的事奴婢已经办妥了,还请您放了奴婢的父母……」

原本虚弱舒贵妃此时却坐了起来,冷笑道:「那是自然,不过……你还要去给我办一件事!」

乔音一路浑浑噩噩,恍惚中看见自己被人拖进了冷宫附近的一座偏殿。

这所偏殿她十分的熟悉,在她被软禁的时候,窗外就是这座偏殿。

这座偏殿建在冷宫附近,却设的富丽堂皇,就连牌匾都是镶着金边的,乔音抬头,望见了牌匾上镶金的几个大字,舒跃楼。

她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不免觉得有些苍凉。

她被几个侍卫粗暴的扔在冰冷的地面上,方才被杖刑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此时被这么一摔更是撕心裂肺的痛,但她依旧一声不吭。

带头的侍卫冷冷看着她,还上前踢了一脚,冷声道:「皇后娘娘,真是没想到您竟会落到如今的下场啊……」

他语气中充满了讽刺的意味,面容上缓缓浮起笑容,接近疯狂的说道:「陛下让我们去找几个人来伺候娘娘,娘娘可千万别急,那些人很快就会来伺候您了。」

他一口一个娘娘,着实讽刺的很。

乔音浑身疼痛无比,呼吸微弱,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像是死了一般。

而站着的人全然不顾,再一次暴力的将她拎起来:「娘娘,小的奉劝您最好是不要装死!这可是陛下对您的赏赐,您定要好好受着!」

这时,来「伺候」乔音的人到了,乔音终于抬了抬眼皮,他们都是些市井小民,后面都没什么背景。

侍卫又一把将她扔在了榻上,大笑道:「这可是陛下的命令,各位尽管好好的伺候皇后娘娘!」

乔音也不反抗,心如死灰的望着离他越来越近的几人,彻底闭上了眼睛。

她感觉到身上的衣物七零八落的扔在地上,她还听到几人猖狂的笑声和他们不堪入耳的声音。

有人感叹她命好,所以才做了这皇后娘娘。

有人说她身为皇后,却早就失了贞洁。

还有人说,是因为她怀了孽种,皇上才会废了她。

乔音轻笑,原来她在世人眼中竟是这般不堪!

再然后,她就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头昏脑涨的醒来,却见环儿在她的身边,见她醒了连忙惊喜的喊道:「娘娘……您终于醒了!」

见乔音正双眼空洞的望着上空,她端着汤药的手先是一抖,再是又道:「娘娘?」

听见这话,乔音终于自嘲的笑了笑。

她只感觉口干舌燥,头无比的痛,全然没有心思搭理环儿,只是继续怔怔的望着天花板,似乎还漾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环儿还是不甘心的道:「娘娘?」

乔音终于正眼瞧了她一眼,露出了一抹释然而又灿烂的笑容,却说出了与之相反的话:「环儿,你自小跟在我的身边,应是知道我的性子的。」

环儿的面色开始苍白起来,她看着乔音,不知所措。

乔音却不再看她,只是冷声说道:「如今,你已另寻新主,就莫要在这委屈了自己,也碍我的眼!」

话音刚落,环儿听见这话后,险些将手中的药碗打翻在地。

她又恳求的唤道:「娘娘……」

「娘娘?」乔音自嘲道,「我早已不是什么娘娘,而是废后!」

「甚至,是全天下人的笑柄!」

说着说着,乔音脸色一变,娇嗔道:「你我同在府上长大,自我记事起,你就陪在我身侧,我实在是想不通,能有什么理由让你背叛我!」

听到这话,环儿直接战战兢兢的跪在了地上,手中的汤药直接打翻在地,她急道:「娘娘,你再如何伤心也不能跟身体过不去啊,若是您现在倒下了,老爷在天之灵也会不得安息啊!」

「环儿。」突然,乔音温柔的唤道。

就在环儿惊诧而又恐惧的注视下,她道:「你走吧,再也别出现在我眼前。」

「皇后娘……」

这话还没说完,只听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后传来:「让她过来伺候你是朕的命令,你竟然敢赶朕的人出去?」

池羁身着黄袍,可这抹颜色实在是黄的刺眼:「本以为你被打入冷宫后会有所悔改,没想到你竟还是执迷不悟,真是好大的胆子!」

乔音淡漠的看了池羁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并未理会他。

池羁看到她这幅样子,心中无名怒火四起,竟直直地将她拎了起来,他手上的力道非常大,乔音只感觉身上的伤口全都要撕裂开来。

甚至,连那颗已然寸寸皆伤的心,都再次疼了起来。

她问自己,值得吗?

池羁见她毫不理会自己,直接扳正了她的头,冷言:「朕的话你都不听了?你信不信朕会将这个奴婢在你面前碎尸万段?」

他还是不信,他不信乔音的心不在他身上,他不信乔音不爱自己。

曾经,她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了他一人身上,那个目光,那个笑容,断不会是骗他的。

明明是他的女人,如今却全然不在乎他。

他明明都已经杀了她的亲人,她现在走投无路,更应该依赖他,讨好他才对!

乔音轻笑,还是没有说话。

池羁又怒道:「朕找的那些人如何?伺候的可好?」

乔音终于抬头,可目光里满是无尽的空洞:「池羁,杀了我吧。」

8

她的语气还是如往常那般硬气,没有讨好,也没有依赖,更没有其他想要靠近他的意思。

有的,只是无尽的淡漠与疏离,恨不得他早些消失在这里。

「好啊,极好!」

「朕的皇后真是格外的与众不同!」池羁一把将乔音推在了榻上,「朕似乎是从未宠幸过你,那么朕今晚就好好宠幸你如何?」

乔音不为所动,就连瞧都不想瞧他一眼,转过身去缓缓闭上了眼。

「废物!要你办件事你都办不好,本宫要你何用!」

环儿正跪在地上,不停的向舒贵妃磕头:「贵妃娘娘,奴婢……奴婢是真的没想到皇上会去皇后娘娘那啊……」

「你说什么!」听了这话,舒贵妃怒道,「你说皇上去废后那了?这怎么可能!」

环儿吓得一哆嗦,声音更低了:「奴婢绝不敢欺骗贵妃娘娘,皇上真的去了皇后娘娘那,还……宠幸了皇后娘娘……」

舒贵妃青筋暴起,随后笑道:「无妨,本妃给废后下了慢性毒药,她不过是再苟延残喘一段时间,皇上最宠的妃子一定会是本妃,不过皇上竟然会宠幸她……」

舒贵妃冷笑道:「当年大将军为皇上夺下皇位时,皇上被淬了毒的箭射伤,迟迟不醒。是废后到处寻有名的神医来为皇上治病,甚至以身试险才捡回来皇上一条命。」

环儿觉得舒贵妃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就听见她阴冷的笑道:「你找个机会,将砒霜下进她的吃食里,这样本妃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环儿吓得满手冷汗:「贵妃娘娘,这……」

但她触及舒贵妃的眼神后,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此时池羁突然推门而入,舒贵妃见池羁来了又是惊喜,又是恐惧。

环儿也急得要命,见舒贵妃不为所动,她索性也硬着头皮跪在了原地。

池羁见了环儿,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头:「舒儿,这不是皇后身旁的宫女吗?她怎么会在你这里?」

舒贵妃心里打着算盘,对环儿恨得咬牙切齿,但环儿的父母还在她手里,留着环儿还有些用处。

「臣妾身为妹妹,怕姐姐在冷宫中无聊,便叫了她来拿拿主意,该送些什么给姐姐解闷的好。」

池羁有些敷衍道:「爱妃真是贴心。」

听了这话,舒贵妃心里有些忐忑:「皇上,你已经很久没有宿在这里了,舒儿都想皇上了。」

他依旧敷衍道:「朕事务繁忙,最近没空宿在你的寝宫。」

池羁站起身来,又安抚了舒贵妃几句,就离开了舒贵妃的寝宫。

他来到舒贵妃的房门前时,隐隐约约听见了舒贵妃说的最后几句话。

当时乔音的阿爹,当朝的大将军被他说动,助他登上皇位的途中,他被敌军淬了剧毒的箭射中,昏迷不醒,危在旦夕。

待他睁开眼后,见到的就是舒贵妃焦急的面庞,舒贵妃说是她四处寻医救了他,为此还付出了一根手指头的代价。

可他方才听见舒贵妃说,是乔音四处寻医,甚至以身试毒来救他的命……

在他病好后,乔音确实有一段时间闭门不出,还总有郎中进进出出她的房间,他本以为是她染了风寒,若真相真是如此……

池羁连忙出了舒贵妃的宫殿,吩咐下人道:「朕要你传令下去,将处死大将军和璇文官的大臣处死!」

那人先是一愣,再是小声问道:「陛下,不是您要处死……」

「朕的命令你也敢反抗?」

那人听此,只好把满心的疑惑都咽了回去。

9

池羁气冲冲的去了软禁着乔音的冷宫,他现在脑海中一团乱麻,许多原本清晰的事情在他的脑海中顺便变得扑朔迷离。

他记得自己被乱箭射伤,恍惚中有一个女人身着盔甲,笨重的向他跑来,跌跌撞撞的避开那些毒箭,带他离开了战场。

而他醒来后,陪着他的就是现在的舒贵妃,舒贵妃。

舒贵妃那时穿的是一件黄色的霓裳羽衣,而她身边挂着的就是与那天一模一样的那身盔甲。

她对他说:「你终于醒了!我在这守了你几天几夜,可算盼见你醒过来了!」

她还告诉他,是她四处寻医解了他的毒,也是她奋不顾身的去战场将他带了回来。

池羁咬紧牙关,他必须知道真相!

在与乔音只有一门之隔时,他听见乔音笑道:「阿爹,我真的好苦啊,你来带我走吧。」

她似乎是哭过,说话的时候还带着哭腔:「池羁,当年你登基时被毒箭射伤,我求神医救治你,但神医说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为你解毒,于是我就将那支毒箭找来,刺伤了自己的手臂,以身试毒。果然啊,我的努力并没有白费,你终于醒了过来,你终于醒了……」

她停顿了半晌,语气有些释然:「小年,姐姐这就来陪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已经拖沓成了一条极细的线。

池羁心中已经猜到了什么,想要打开她的房门,却发现门后被什么重物挡住了。

他连忙叫下人来砸门,心中早就乱成了一团。

他不管乔音现在说的是真是假,他现在只要她活着!

不久,门终于开了。

池羁望着吊在房梁的,熟悉的那一道身影,此时竟单薄的可怜。

他忙将乔音放下来,喊道:「传太医,快传太医!」

她此时脸色苍白,手指冰凉无比。

池羁手指颤抖的可怕,小心翼翼的将手探在她的鼻息,却发现她已经没了呼吸。

太医受到了池羁的召见,立刻争分夺秒的来到了冷宫,听池羁忙道:「你快来看看她!」

太医将手放在乔音的脉搏上,又谈了谈她的鼻息,最终战战兢兢的摇了摇头:「陛下,废后她已经……」

「她是皇后娘娘,不是什么废后!」池羁怒不可遏,眸光已然暗淡了下来,「朕要你们这些太医都有什么用,到头来连朕的皇后都医治不了!」

池羁怒道:「都给朕滚出去!」

下面跪着的人都连爬带滚的出去了,只留下他和乔音二人。

池羁紧握着她冰冷的双手,心里满是无尽的悔恨与自责。

他为什么不早点知道真相?

他怎么会被舒贵妃欺骗了这么久?

可怜他聪明一世,竟然也糊涂了这么一时,到头来连自己爱的女人也保护不好……

舒贵妃……舒贵妃!

池羁将乔音平放在榻上,露出了一抹清浅的笑容:「阿音,你在这里等朕,朕现在就去为你报仇。」

10

舒贵妃安排在乔音身边的人很快得到了消息,舒贵妃知道这一切后,狠狠的攥紧了拳头。

没想到乔音竟然不是被她毒死的,而是选择了上吊,用的那条白绫还是池羁赐给她的那一条。

她踱来踱去,还在想着对策,就见一抹明黄色的身影从门前大步而来,眼中满是滔天的怒火。

池羁拎起她的衣领,怒道:「你为何要设计朕?」

那件盔甲就摆在她房间的角落,舒贵妃被他拎的满脸通红,有气无力道:「臣妾……臣妾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

池羁冷言:「你这个蛇蝎女人,你从一开始就蒙骗朕,朕也是愚昧,竟然被你这个女人骗的团团转。」

随着舒贵妃目光中的恐惧越来越浓烈,池羁才道:「当年救了朕的,是阿音,而你只是当了个跑腿的罢了,却享受了朕这么多年的宠幸,还一直蒙骗朕。」

舒贵妃脸色煞白,依旧嘴硬:「臣妾真的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难道不是臣妾救……」

紧接着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舒贵妃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身着黄袍的男人,此时那个男人的眼中全然没有了曾经的温柔,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愤怒。

舒贵妃连忙跪在了地上:「皇上,当年是臣妾冲去战场救下的您啊,当时您还昏迷不醒,是臣妾为您寻的神医啊,皇上千万不要被皇后那个小人蒙蔽了啊……」

池羁冷笑一声,随后从门后进来了一名熟悉的身影,环儿正站在池羁的身后,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止不住的颤抖:「是贵妃娘娘以奴婢亲人的性命威胁奴婢这样做的,还请皇上放过奴婢的亲人……」

舒贵妃的脸上黑一阵,白一阵,却只能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听着环儿继续道:「当年是皇后娘娘去寻了神医,以身试毒来测解药的功效,当年她闭门不出是因为体内余毒未清,需要神医的调理。」

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舒贵妃所能掌控的范围,她只能听环儿一字一句的道出真相。

环儿抹了一把眼泪:「皇后娘娘拜托贵妃娘娘将解药给皇上送去,可贵妃娘娘不仅拿了解药,还顺手拿走了皇后娘娘的盔甲,谎称自己是皇上的救命恩人……」

「待知道事情的真相后,皇上已经全然信了贵妃娘娘的话,不管皇后娘娘说什么您都不信……」

舒贵妃又瞧了池羁一眼,在触及他的目光时,她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身为清偻女子,自然知道如何讨人的欢心。

在池羁还未登基时,她曾有幸见过他一面,在那时她就深深的爱上了池羁,决意要嫁给他。

于是她从清偻逃了出来,时时刻刻的陪在他的身边,她当时的想法不多,只要陪在他的身侧,这就足够了。

而后她知道池羁想要皇位,她又得了池羁的心,所以她改变了主意,增大了野心,想要当这个国家母仪天下的皇后,因此她开始一步步的算计乔音。

11

舒贵妃在池羁身边有一段时间了,知道乔音深爱着池羁,也知道她是淡漠的性子,于是她一次又一次的探着乔音的底线,一次又一次的算计她。

是乔音的父亲协助池羁得到了江山,所以这个江山的皇后也只能是乔音。

她一开始没想过争夺皇后的位置,但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她心中埋藏的种子开始抽芽,想当皇后的愿望也越来越强烈。

封后大典后,她开始假意讨好乔音,将下了慢性毒药的点心递到她的手里,而乔音也没有防备,欣然接受了她的「好意」。

舒贵妃也笑了起来,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皇上,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啊,我比废后爱你一千倍,甚至一万倍!」

她声嘶力竭的喊道:「皇上,你不过是因为大将军为你夺下了江山,才将她立为皇后的是吗?你心里还是有舒儿的是吧?皇上……」

舒贵妃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紧紧的拽住了他的脚踝,脸上也布满了泪痕。若他此时还被舒贵妃蒙在鼓里,他见了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也会心疼的吧。

但现在不同,他已经知道了真相。

池羁厌恶的踢开舒贵妃,竟又将她拎了起来,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她的命,你赔不起。」

舒贵妃抬头瞧着他,又听他说:「无论是多少个你的命,都比不上她一根头发丝。」

舒贵妃的心彻底沉了下去,知道像池羁这样心狠手辣的人是绝不会给她留活路的。

但她还是不甘心,凭什么乔音可以得到他的心,而她却不可以?舒贵妃轻笑:「皇上,你真的要杀了臣妾?」

「臣妾陪在你身侧数年,知晓你的一切,也知晓如何讨你欢心,即便这样臣妾还是比不上那个只会让你不痛快的废后娘娘?」

池羁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狰狞,刚要再落下一巴掌,就听急匆匆赶来的丫鬟忙道:「陛下,陛下不好了!皇后娘娘不见了!」

池羁的手落在半空中,他一把推开了舒贵妃,急道:「你说什么?阿音不见了?阿音怎么会不见了!下面的那些人是怎么守着她的!」

那名丫鬟被他这副模样吓得说不出话来,池羁又冷冷的看了舒贵妃一眼,冷笑道:「明日,凌迟之刑。」

他不顾舒贵妃的哭喊,也没有坐平常的步撵,只身一人跑去了她在的冷宫。此时的冷宫倒不像是冷宫,所有在冷宫的下人都齐刷刷的跪在地上,求他饶过他们一命。

池羁怒道:「那个叫环儿奴婢呢!」

回答的却是另一名丫鬟:「回皇上,环儿被刺客打昏了,此时正昏迷不醒!」

「刺客?这皇宫里怎么会有刺客!」池羁连忙跑去了乔音的房间,他曾唯一宠幸过她的房间。

他双手颤抖着推开门,屋内果真空无一人,好似还有一番打斗的痕迹。

「传令下去,除了环儿,将在冷宫的下人全都处死。」

12

已经到了第二日,池羁几乎是派人将皇宫翻了个遍,都没能找到乔音的影子。池羁的下面跪着一群大臣和侍卫,黑压压的一片,看的他甚是烦心。

池羁喃喃道:「阿音,朕知道错了,即便这样你还是不回来吗?」

「阿音,你是不是埋怨朕了,就连最后也不想留在朕身边吗?」池羁无比的后悔,恨不得将舒贵妃千刀万剐,但他知道即便这样,他的乔音也回不来了。

池羁哀求道:「朕知道错了,阿音你回到朕的身边来好不好……」

午后,凌迟之日。

宫里大大小小的人都来参加这一场「盛宴」,这是曾经宫里最受宠的贵妃娘娘,据说是因为她冒犯了皇后娘娘,才被推上这凌迟台。

不过皇后不是已经被贬为废后了吗?池羁为何又要站在废后那边?为何还要处死这后宫最受他宠幸的贵妃娘娘?

他们心里只能疑惑,也不敢过问。

毕竟那是当今圣上。

舒贵妃一直似笑非笑的瞧着池羁,终于哀求道:「皇上,皇后娘娘已经去了,您大可不必……」

池羁冷言:「行刑。」

手起刀落,先是割下了她的一片肉,用来祭天。舒贵妃痛的尖叫出声,光是看着就是撕心裂肺的痛,而行刑的人并没有手软,紧接着又是一刀。

舒贵妃咬紧牙关,可那蚀骨的疼痛不肯放过她,她最终还是痛得叫出了声。

又是几次手起刀落,舒贵妃早就断了气,她的尸体上满是刀伤,模样十分可怖。

有几个胆小的宫女已经吓得闭上了眼睛,而池羁却死死的盯着舒贵妃,龙袍下的手也紧紧的攥着。

「阿音,朕已经将舒贵妃杀了为你报仇了,你还是不肯回来见朕一面吗?」

一夜之间,池羁好似苍老了几十岁,眼角多了几道细纹,头发也开始变得花白。但他知道他是皇帝,需要处理朝政,于是他终日歇在自己的书房,从未宠幸过其他的妃子。

终于有一日,他去了乔音所在的冷宫。现在的冷宫才能够称为真正的冷宫,这里的下人都被他下令处死了,也没有人宿在这里,唯独留下的只有她曾经生活过的痕迹。

他点上一支灯,屋内的景象尽收眼底。

她的东西都还摆在那里,就连位置也不曾改变,她的欢声笑语仿佛就在昨日,只是今日,她就不见了。

池羁拿起她的簪子,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掌心,他认得这支簪子,这是她被封后之日,他新手为她戴上的凤簪。

而如今,这支凤簪已经没有了当初光鲜亮丽的颜色,留下的只有陈旧的痕迹。他的皇后被他冷落了如此之久,她竟然还没扔下他给的东西。

「阿音,朕真的知道错了……」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喊道:「报!」

池羁怒道:「朕不是说过,当朕在她的寝宫时,不许有人打扰朕吗?」

即便隔着门,池羁也能感到那名侍卫的慌张。池羁按了按太阳穴,叹气道:「罢了你说吧,找朕什么事?」

「皇上,我们找到皇后娘娘了。」

13

池羁先是一愣,再是脸上露出了溢于言表的喜悦,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激动的昏过去。

池羁连忙的推开门,攥紧了那名侍卫的双手,急道:「她在哪?这段日子过得怎么样?会不会遇到危险?有没有偶尔想过我……」

这是侍卫第一次见池羁这样失态,第一次是在皇后娘娘失踪的时候。

那时的池羁闭门不出,先是颓废了几日,全朝的文武百官都劝他当个明智的君王,不要被一个女人蒙蔽了双眼。

自从池羁消沉了那几日后,似乎是听进去了文武百官的话,又开始主持朝政,比往日还要勤快上几分,所有的官员都非常开心,认为皇上终于从感情中脱离出来了。

但池羁早上主持朝政,晚上处理工务,还是整日将自己关在御书房里,无论是谁都不见,后宫的那些妃子也都不碰。

丞相又出面劝他不能没有子嗣,尽管说的头头是道,但还是被他拒绝了。

后宫都知道贤妃心善,实在是见不得池羁这样操劳,就带了些点心去见池羁,却被池羁当成了乔音,在那晚被他宠幸了一番。

而后,贤妃虽然成了贵妃,肚子里也有了皇子,却也被软禁在她的宫殿里。

侍卫叩首:「回皇上,有古将军陪在皇后娘娘身边,娘娘一直都很安全。」

「古将军?古衿?」池羁的声音忽然提了几个度,「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古衿之所以来审问乔音甚至主持行刑,都是池羁的主意。池羁将古衿从边疆召回来见她,就是为了让乔音彻彻底底的死心。

只是……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池羁一当触及乔音的事情,就会情绪失控,吓得侍卫直接跪在了地上:「属下……属下不知。」

古将军,古衿。

他为了让乔音死心,将古衿从边疆召了回来。而乔音失踪以后,虽然他心如死灰,但他的江山还是要顾的,就又把古衿派回了边疆。

这个古衿,真是下的一道好棋!

池羁更急了,双眼都急的通红:「那是朕的皇后!朕的皇后现在在哪!」

「回皇上,皇后娘娘正和古将军在呈安酒馆,属下已经派人盯着他们了。」

池羁得知了地点,连忙派人准备马车,亲自去呈安酒馆找乔音。

她离开的那年,古衿明明对她下了死手,也对她恨之入骨,又怎么会和乔音在一起?而乔音眼中的恨意绝对不会是假的,她那个人看似不慕名利,实则睚眦必报,又怎么会同意与他同行?

马车夫丝毫不敢怠慢,已最快的速度飞奔到了呈安酒馆。池羁连龙袍都没有脱下来就这么急冲冲的跑进了酒馆,四处寻找着那抹熟悉的身影。

众人都被突然而来的变故搞得措手不及,愣了一会儿后都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上。依旧站着的,酒馆中只有三个人。

在触及到她的目光时,一切又仿佛回到了从前。不过他知道,那只是他的奢望罢了,那些时光或许再也回不去了。

在乔音失踪后,他有许多掏心肝的话想对她说,有许不完的承诺想找她兑现。可曾经日思夜想的人儿就好端端的在他的面前时,他竟有些语塞了。

空气一时间凝结,最终还是池羁率先打破了沉寂:「阿音……」

阿音,朕知道错了,你和朕回宫里去,朕恢复你皇后的位置,答应你不再宠幸别的女人,答应你整日陪在你身侧,如何?

可这些话他却不知如何说出口,到了嘴边的话陡然变了语气:「你这些年来去哪了?是不是在躲着朕?」

乔音听了他的话后,只是浅浅的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他。

池羁见她如此,心中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怒火,他道:「你这些年来躲着朕,是不是就因为和他在一起?」

池羁气的手指都有些发抖,他愤怒的指着古衿:「朕找了你这么久,几乎要将整座城池的翻过来,没想到朕的皇后竟然和朕的臣子在一起啊……」

池羁怒火冲天,心中积攒着的怒火在此刻尽数喷涌而出:「朕是拆散了你们一对鸳鸯不成?」

乔音又是浅笑,可她双眸的深处却是一片漫无边际的荒野,承载着她在宫中时那些年华岁月的沧桑与悲凉。

她低低的笑了一声:「皇上,若是我没有记错,你如今应该是没有正宫了吧?」

池羁瞪大了眼睛,心中已经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只听她继续说道:「我记得,皇上在几年前就已经不顾群臣的阻拦,宣布废后了啊。」

池羁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连忙道:「阿音,朕可以将皇后的位置重新给你,朕也可以许诺你不会再宠幸别的女人,从今往后朕只住在你的寝宫,朕还……」

「多谢皇上的好意。」乔音笑道,「在皇上决意叫人去冷宫伺候我时,我便死了心,如今我已是有家室的妇人了,还请皇上回宫去,另寻新的皇后吧。」

池羁顿时觉得五雷轰顶,脑海中嗡嗡作响,耳边回荡的只有那一句:「我已是有家室的妇人了」这句话。

「你的夫君是不是就是他?」池羁将怒火又放在了古衿的身上,他指着古衿,双眼通红,「原来你们早就设计串通好了,为的就是逃过朕好长相厮守?朕偏不让你们……」

「娘亲!阿叔!」一个赤着脚的男童从呈安酒馆的门外跑了进来,经过池羁的身边,跃进了乔音的怀中,乔音此时才难得露出了一抹真心的笑容。

池羁还想说些什么,看见这一幕后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他临走时又瞧了乔音一眼,她容颜未老,目光却憔悴了许多,只有在见到她的孩子时才会真心的笑一笑。

到了门前时,池羁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阿音,朕会经常来看你的,直到你回心转意为止。」

说着他又瞧了古衿一眼,目光中依旧有着愤怒,但终究还是没说别的话,转过身去上了回皇宫的马车。

14

池羁这一路上都默不作声,与方才来时的模样大相径庭,陪同他这一路上的下人都不敢吱声,马车夫也将车的速度降了下来,生怕触到池羁的霉头。

池羁忽然开口道:「朕真的很无理取闹吗?」

一旁的侍卫先是愣了半晌,才意识到池羁是在跟他说话,见池羁眉头紧皱,他只好硬着头皮道:「臣不敢评论……」

池羁见他紧张,于是故做亲和的露出了一抹笑容:「无妨,只要你认认真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朕不但不会处罚你,还会好好的赏赐你。」

侍卫听后松了一口气:「皇上英明神武,在处理国事上堪称一绝,只是在处理与皇后娘娘的问题上,还是稍加欠缺……」

妄议君王已是重罪,侍卫的手心已经出慢了冷汗,见池羁没有多大的反应,他又道:「臣是皇上的亲卫,知晓皇后娘娘对您的心思,也能看出娘娘对陛下您的好。」

「所以,一直都是朕错了吗?」

池羁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沉默了半晌后又道:「返回呈安酒馆,朕要亲自向她认错。」

他又瞧了瞧出满冷汗的侍卫,笑道:「给你黄金千两,就当做是赏赐吧。」

侍卫喜道:「谢陛下。」

池羁打听到,是乔音和古衿开的这家呈安酒馆,平日里也待人亲和。而她的孩子名唤阿泫,据说自小就没了父亲,一直和乔音相依为命。

而古衿只是乔音的助手,帮乔音管理酒馆,并不是她的丈夫。

池羁越是想,他的心越是乱。

待他再次推开呈安酒馆的门,酒馆中的人又是一愣,随后又不明不白的跪在了地上。

池羁不顾别的,只是去找了乔音,最终终于在一间隔间找到了她,望着她熟悉的眉眼,他道:「阿音。」

乔音吃力的挤出一抹微笑:「皇上,我如今只是庶人一个,还请您自重。」

「那朕就封你为后,择日就举行……不,明日就举行封后大典!」池羁紧紧的攥住她的手,竟发现她原本白嫩的手上多了几处伤疤。

他不免有些心疼,刚想说些什么,就见一个肉团子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一头撞在了他的身上。

阿泫迷迷糊糊的抬起头,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天真的笑道:「娘亲,这位叔叔是谁呀?」

池羁见了她的孩子,心中有些酸涩,又有些说不明的喜悦。

乔音一把抱起了阿泫,笑道:「他是娘亲的故友,今日来是专程来探望娘亲的,阿泫乖。」

阿泫又道:「叔叔既然是来探望娘亲的,娘亲应该去叔叔家做客呀,这是娘亲教给阿泫的,要礼尚往来。」

乔音的眸中划过一阵说不清的失落感,她哄着阿泫:「叔叔累了,娘亲也累了,今日就不能去叔叔那做客了,我们改日再去好不好?」

「那明日就去!」阿泫紧紧的拽住了池羁的衣襟,高兴的喊道,「叔叔你就留在这陪阿泫吧。」

乔音有些不悦的瞧着阿泫,但阿泫并没有看出乔音的不愿,而是朝池羁张开了两只肉嘟嘟的手,笑道:「叔叔可以抱抱阿泫吗?」

池羁一把抱起了阿泫,揉了揉他的头:「当然可以啊,阿泫不是还要叔叔留在这里过夜吗?你让娘亲同意叔叔住在这里好不好?」

阿泫听此,恋恋不舍的拽了拽池羁的衣襟,然后又偏头瞧着乔音,目光中满是期待:「娘亲,你就让叔叔留下来嘛……」

乔音对阿泫极有耐心,哄道:「那阿泫为什么不让古衿叔叔来做客呢?」

阿泫听后扁了扁嘴:「因为古衿叔叔涨得凶,还不陪阿泫玩,阿泫喜欢这个叔叔。」

池羁望着阿泫,他的眉眼与乔音有七分相似,而剩下的三分竟与他有些相似。他不确信阿泫是不是他的骨肉,但只要乔音肯与他回宫去,他就将阿泫立为太子。

阿泫与池羁玩了一会儿后,阿泫就累的哈欠连天,伏在他的肩上睡着了。池羁小心翼翼的将阿泫平放在榻上,又轻手轻脚的为他盖上了被子。

池羁垂下了眼:「阿音,和我回宫去吧,从今往后你就是皇后,阿泫就是太子,就是这天下的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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