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鸟:动

公孙疏衣怀孕的这几月，轩辕阑隽几乎将全部心力都放在了她身上。是冷也不敢冷，热也不敢热，又怕她劳累又怕她无聊，甚至从宫外去寻了演皮影戏的匠人给她解闷。

这回大家是彻底看清了——这位公孙贵人是皇帝捧在手心里的人物，万万开罪不得。

只是公孙疏衣自从知晓兄长去世的消息便郁郁寡欢，身子骨逐渐差起来，原本便纤细的身材如今更是一阵风便能吹跑似的。

每每太医为其把脉，总是要开上一些补气血的方子，奈何她孕期反应也十分强烈，实在是一口也吃不下。

轩辕阑隽看得越发着急，放话出去只要能让公孙贵人开怀的便赏百金。如此宫里不少人便开始搜罗奇闻异事，只想逗得美人一笑。

徐婕妤被皇帝厌弃，刚出了禁足，宫里人向来拜高踩低，竟没人告诉她如今宫中风向。

是日，阿夏捧着一束鲜花进来:“娘娘，徐婕妤唤人叫娘娘过去呢。”

公孙疏衣头也没抬，声音懒洋洋的:“我有些不舒服，你回绝了吧。”

阿夏刚想点头，门外的声音便响起来:“我家娘娘说了，今儿是特意请贵人前去一叙的，贵人不会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公孙疏衣皱了皱眉，犹豫片刻:“罢了，话已至此，我再不去显得我恃宠而骄，到底父亲还是要在官场混的，传扬出去于他无益。”

“那奴婢陪娘娘一块儿去。”阿夏放下手中鲜花，捧起一袭狐裘披到她身上，转头对着宫女道，“若是娘娘半个时辰还没回来，你便去寻陛下。”

宓秀宫芳菲馆。

“嫔妾给徐婕妤请安。”

公孙疏衣依照宫规行了礼，那人却只是和身旁的宫女说话，半点眼光都没分给她。

“婕妤娘娘，我家贵人身怀六甲……”阿夏方起了个话头，便被徐婕妤截断了。

“本宫没道免礼，公孙贵人便不能起身，这是宫规。”徐婕妤捏着宫人递来的花，碾碎了敷在指甲上，笑吟吟，“还是在公孙贵人眼里，你腹中皇嗣大的过这宫规去？亦或是公孙贵人以为仗着肚子便能不顾尊卑，所以连这小小的宫女也敢在本宫面前出言不逊。”

公孙疏衣幽幽叹了口气，只觉得腿也酸头也疼。

“徐婕妤，折磨我对你没有一点好处。”她掀起眼皮，淡淡地看向上首之人，“若你收手，我便当今日无事发生。”

“公孙疏衣，你以为你还是从前那个公孙家的大小姐吗？”徐婕妤唇角微勾，“你的兄长死在了战场上，你父亲徐徐老矣，你公孙家已经完了。”

公孙疏衣的睫毛狠狠地颤动着，她只觉得难以呼吸，空气中满是令人窒息的血腥气。

那是兄长的血。

是她害了他。

“都怪我……”

公孙疏衣眼角落下两颗硕大的泪，竟是一瞬间昏了过去。

清韵馆。

“怎么办？娘娘见红了……”

“阿夏姐姐，你方才在里面，太医怎么说？”

“……都怪我没有拦住娘娘。”

“参见陛下！”

“疏衣——”

“朕在这里。”

“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公孙贵人！”

“皇嗣如何都不要紧！”

……

阳光透过床帏落在公孙疏衣的眼皮上。她的指尖微动，引起身旁人激烈的反应:“疏衣！”

下一秒，他又像是怕惊到床上之人，放低了声音:“你醒了。”

“阿兄……渴……”

公孙疏衣眼前一片模糊，把轩辕阑隽看成了公孙竹。皇帝却不恼，哄了她两句便亲自去倒水。

公孙疏衣靠在他怀里，意识回笼，看清了他的脸:“陛下……”

她自嘲般笑了笑，却听见轩辕阑隽悲恸的嗓音:“疏衣，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公孙疏衣僵坐着。良久才抚上小腹，那个不被她期待的孩子大抵是明白了她的心意才悄悄地离开了吧。

轩辕阑隽紧紧搂住了她，一字一句道:“朕已经将徐氏打入冷宫，也晋了你的位份，朕知道，这些抚平不了你的伤痛，但好歹是朕能做的一些弥补。”

大抵是太冷太累，公孙疏衣轻轻环住了他的腰，哑着嗓子回:“臣妾明白，皇上已经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