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基地的监控室像个闷罐子,中央空调嗡嗡吐着热风,混合着服务器机柜的金属焦糊味。方流羽的额角沁着细汗,手指在机械键盘上翻飞,蓝光映得他眼下青黑一片。
方流羽化妆间走廊的主摄像头被拔了电源。
他头也不抬,鼠标点开备用监控列表
方流羽但3号楼后巷有个盲区摄像头——物业说那地方总丢外卖,刚装了三个月。
屏幕亮起雪花噪点,方流羽滑动进度条。凌晨两点十五分,画面里晃过一道黑影:穿黑T恤的男人弓着背,怀里抱的纸箱在地面投下长方形阴影,尺寸刚好容得下一只成年猫。
方流羽三点零七分,空着手出来。
他暂停画面,放大男人的衣角——洗得发白的工牌绳垂着
方流羽是周延的贴身场务,王强。
简洛捏着物证袋的手紧了紧。袋子里装着从化妆间垃圾桶捡到的猫毛,黑色短毛根部沾着暗红结痂。她转向陈晨
简洛联系高明月,今晚必须做物证初检。
场务小李蹲在道具间门口抽烟,劣质烟草的辛辣味飘出老远。他的解放鞋沾着泥点,裤管被道具架勾出个破洞,露出小腿上一道旧疤——听说是去年搭景时被木板划的。陈晨递过矿泉水,瓶身凝着水珠
陈晨小李哥,聊聊那只猫吧。
小李盯着水面冒泡,烟灰簌簌掉在褪色的工装裤上。沉默半晌,他掐灭烟头
万能龙套(小李)凌晨两点,周导助理小吴抱着纸箱进化妆间,箱子缝里漏出猫叫。
他喉结动了动
万能龙套(小李)后来我收拾垃圾,看见垃圾桶里的黑塑料袋渗血,黏糊糊的……
简洛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简洛蹲下来,声音放得很轻。
小李搓着粗糙的手,指甲缝里嵌着墙灰
万能龙套(小李)我儿子每周六雷打不动要看我拍的剧。他说‘爸爸在电视里修城堡呢’。
他从裤兜摸出张皱巴巴的照片,是七岁男孩趴在沙发上看剧的侧影
万能龙套(小李)可昨晚闺女视频……
他声音突然哽咽
万能龙套(小李)她在幼儿园救了只受伤的麻雀,养在鸟窝里。问我‘爸爸,猫咪是不是也被坏人弄死了?’
陈晨没接话。她想起自己养在阳台的橘猫,此刻正蜷在沙发上打盹。
另一边,化妆师阿芸坐在化妆台前补妆,镜子里映出她泛红的眼尾。陈晨敲了敲化妆箱
陈晨那只猫是你带来的吗?
阿芸的粉扑顿在半空
万能龙套(阿芸)是副导演说要‘真实场景’,非让找活猫。
她扯了扯蕾丝手套
万能龙套(阿芸)早上市场挑的,八百块,毛都没梳顺。我看着它缩在纸箱里发抖,差点没忍心……
线索像拼图般逐渐完整:为还原“主母怒摔病猫”的苦情戏码,副导演临时决定用真猫。拍摄前夜,猫被带入化妆间“适应环境”,却在凌晨死亡。周延得知后,立刻联系相熟的营销号,炮制出《〈当家〉暖心回应:全程使用高仿真道具猫,毛孩子安全有保障》的通稿,还翻出三年前拍的另一部戏里猫咪玩耍的旧视频,剪进“剧组日常”里配文“每一只参与拍摄的小生命都被温柔以待”。
舆论场瞬间炸成两派。爱猫超话里,网友晒出猫咪惨叫的模糊音频,痛斥“资本草菅猫命”;理智粉则扒出“道具猫技术已成熟”,指责动保警局“为博眼球炒作”。周延的微博评论区沦为战场,有人刷“等着收律师函”,有人骂“没良心”,更多人跟着骂动保警局“添乱”。
路闻在临时指挥部盯着舆情屏,蓝光在他脸上明灭。他攥着战术笔敲了敲桌面
路闻他们在转移焦点——没人关心猫怎么死的,都在吵‘是不是道具’。
简洛翻出物证袋,猫毛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简洛我已经联系明月了。她带了便携式扫描仪,今晚就能来基地做初检。
深夜十点,基地走廊飘来消毒水味。高明月背着银色法医箱匆匆赶来,白大褂口袋插着钢笔,发梢还滴着雨珠——她刚结束另一起流浪动物尸检。
高明月苦杏仁味是氰化物特征。
她戴上乳胶手套,取出体视显微镜
高明月猫毛根部的灼烧痕迹,符合氰化钾接触皮肤的反应。
简洛递过物证袋
简洛现场垃圾桶的塑料袋有抓痕,应该是猫挣扎时留下的。
高明月还不够。
高明月皱眉
高明月如果有遗体,可以做胃内容物检测,确定中毒时间;还能通过骨骼判断年龄,确认是不是市场买的那只。
方流羽突然拍了下桌子
方流羽监控备份找到了!
他调出段被覆盖的录像——凌晨三点十分,纸箱里传来细弱的“喵呜”,接着是重物拖拽的闷响。画面里,王强将纸箱扔进后巷垃圾桶,转身时,工牌在路灯下闪了一下。
陈晨是王强!
陈晨猛地抬头
陈晨他之前说‘没见过猫’,但监控里他抱着纸箱进了化妆间!
路闻立刻拨通队里电话
路闻控制王强!带他回来问话。
窗外,雨越下越大。路闻望着舆情屏上滚动的争议,揉了揉发酸的后颈。他知道,真正的硬仗才刚开始——要撕开舆论的迷雾,他们需要更铁的证据。
简洛低头看了看手表
简洛明月,能加快速度吗?我们得赶在周延团队销毁证据前……
高明月已经在做了。
高明月将显微镜对准光源
高明月五分钟出初步结论。
暖黄的灯光下,猫毛的影子在载玻片上投出细小的轮廓。这场与舆论的赛跑,他们必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