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出（二）

夜，如墨的夜。

姽殷穿着仿佛能滴出血的衣服坐在床旁。床上，月兮洛躺在上面，双眼紧闭，浑身都在不住地颤抖着。

“前辈，还不够吗？”

墨初手中拿着一支细长的烛火，烛火缓缓地燃着，缕缕青烟从烛火中冒出。放下搭在月兮洛额头上的手，姽殷抬了抬眸，一挥手，那烛火立刻燃大了许多。

“再燃一会儿。”

她说着，妖艳的脸上白了白，嘴唇却诡异地红。姽殷好似没有在意身上的异样，手在不停布咒，灵力缠绕在她身上，顺着手，从她身上转移到月兮洛身上。直到月兮洛的脸恢复了些许红润，姽殷才收了手，抬收间将烛火熄灭

“你出去，备好销魂烟，让陵沧奏起渡魂吟。”

姽殷说着，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原本就有些苍白地脸在衣衫的衬托下愈加苍白。

“是”

墨初虽然有些担心，却也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不该再待下去，道了声“是”后便退了出去。墨初退出后，姽殷便坐到床旁，缓缓靠在床头上，手握着月兮洛的手，闭上了双眼。不一会儿，悠扬的琴声便缓缓响起。

她叫月兮洛，是国都月府的女儿——不被承认的女儿。

“狐狸精，给我滚出去！”

“啊！”

刚刚靠近月府，姽殷便清晰地听见女子的惊呼声和一群人的辱骂声。执着红灯笼，姽殷走了进去，发现一个穿着下人都不愿意穿的破旧衣服的女子。女子虽然衣着破烂不堪，却也难以掩盖那出尘的容颜。

“狐狸精，看什么看，给我滚过去，把那堆衣服洗了，不然没饭吃！”

旁一个老嬷嬷狠狠地揪着她的头发，用力的向不远处的一堆衣物扔去。女子并没有反抗，或许反抗也没有用，她低着头，已经被冻得通红的双手拿起衣物，放入冷水中开始洗了起来。

“你不服气？”

女子不知道，她这逆来顺受的模样惹怒了另一个老嬷嬷：

“你个狐狸精，要不是大人心胸宽广，你现在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不知感恩就算了，还敢不服气！？”

“就是”

一旁的老嬷嬷附和道：

“果真有什么样的娘就能有什么用的女儿，你那狐狸精的娘勾引白大人还生下你，真不要脸！”

“现在好了，你那不要脸的娘害死了白大人，留下你这么一个野种一走了之，若不是大人海量收留你，你坟头草都不知道多高了！”

女子原本温顺的脸庞在这句话的刺激下，开始变得狰狞起来，狠狠地扑向那个老嬷嬷：

“不许你如此说我娘！”

那老嬷嬷没想到女子还会反抗，惊讶过后，立刻一巴掌甩了过去，将女子打倒在地。顿时，两个老嬷嬷一拥而上，手在女子身上不停地掐着，口中还在不停地咒骂：

“小狐狸精，说你你还不愿意了，给我打，狠狠地打！”

这样的凌虐不知持续了多久，两个个老嬷嬷打累了，才各自踢了她一脚离开。女子在冰天雪地中颤抖着，身上有血逸出。过往的下人见状，不但没有去扶她，一个个还恶语相向。

大雪再一次纷纷扬扬地落下，女子在雪地中挣扎了许久，才缓缓站了起来，一抹脸上的血迹，一拐一拐地离开。目睹这一切的姽殷冷眼旁观着，却没有动，淡然地看着女子，跟着她离去。来到了一个破旧的房屋中，女子闭上了眼睛：

“你还在吗？”

不一会儿，窗台上一只灰色的白眉鼠就冒出头来。那白眉鼠看着女子，竟口吐人言：

“我在”

“宿晋，我能看看你吗？”

说着，她就要睁开双眼，却被一双宽大的大手捂住了双眼。她能感受到，那双大手上传来的温暖。伸出手，她握住那只捂住她眼睛的大手。

“不，答应我，别睁开眼睛。”

女子听了，犹豫了一下，缓缓地放来了手。

“嗯”

姽殷看着那只白眉鼠从原型到强行化形，就连头和尾巴都没能化形成功的过程，忽然发现，她应该知道月兮洛到底要见谁了。

入春的梦临城雨水总是很多，才一转眼，雨便再一次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睁开眼，月兮洛从梦境中醒来看着四周，竟有些茫然。在她醒来时，姽殷也缓缓睁开双眼。

“我做了梦”

月兮洛并没有看着姽殷，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述说：

“我梦见他了，虽然我还是看不到他，倒是我听到他的声音，感受到他的存在。”

看着她痴痴的样子，姽殷悄然将手中装着自己鲜血的杯子收起：

“既然感受到，就是好的。”

门外，悠悠扬扬的琴声戛然而止，月兮洛侧了侧头，看向窗外：

“雨停了……”

“出去走走？”

姽殷也看向窗外，对她发出了邀请。月兮洛抿嘴微笑：

“好啊”

大雨之后，街道上开始热闹了起来。还未走出门，月兮洛就听到了熙熙攘攘的声音。

“好热闹啊”

“那当然，今天可是呢（ni）月节呢！”

黎九忽然从众人身后蹦出来道，未待月兮洛反应，就手舞足蹈地解释开来。

“呢月节是梦临城中特有的节日，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有很多奇人异士来城中表演，各色各样的好生热闹呢！”

出于礼貌，月兮洛微笑着问：

“这个节日是怎么来的？”

“这个……唔，唔，唔！”

黎九还想接着她的话说下去，却被赶来的弥浅捂住了口：

“抱歉，没管好他，你们继续。”

梦临城的人几乎都知道，在梦临城中，有一家琴行，那家琴行名叫寻梦轩。很多人都很好奇，好好的一个琴行，为什么取这么个名字。而更让他们好奇的是这家琴行的老板。这寻梦轩刚刚开业时，就只看见几个伙计在忙来忙去，却不见东家的身影。一直到许久后，他们才发现了寻梦轩的老板。人们想过寻梦轩的老板是什么样的人，想过是翩翩公子，想过是商人，甚至想过是大腹便便的糟老头子，可就是没想到寻梦轩的主人是真的一个娇俏可人的女子。

在梦临城中，寻梦轩的主人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子，这是人人皆知的。甚至有人将她画下来，与梦临城第一美人的画像相比，得到的结果永远都是不相伯仲。梦临城第一美人换了一个又一个，而每一个和寻梦轩的主人都是不相伯仲，让人匪夷所思。寻梦轩的主人很少在众人面前出现过，在这样的情况下，越发显得她越来越神秘。而如今，寻梦轩的主人忽然出现在众人面前，还跟着一个白衣女子。那女子也很美，不似寻梦轩主人的美，而是另一种美，不出淤泥的美，出尘的美。

顶着众人好奇的目光，姽殷和月兮洛来到落霜湖。落霜湖上，早已有了许多人乘着船在湖中心游玩。湖中那漂浮着的絮雪花随着风飘动着，洁白一片，美极了。陵沧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了一艘船，船家撑着船缓缓向姽殷划来。（水声，划船声）

“要去玩玩吗？”

偏了偏头，姽殷向月兮洛伸出了手。月兮洛也不拒绝，搭上她的手就向船上走去。那船虽然不算大，却五脏俱全。无论是棋盘还是茶具都备着有。

“姽殷老板有心了，知道我家小姐要来游湖，还特意准备花船来。”

正当姽殷和月兮洛要进入船内时，清脆的声音响起，接着，一个粉衣女子带着一个绿衣丫鬟走了过来，正是梦临城今年的第一美人钟欣凝。她靠着自己出色的外貌，高超的琴技以及过人的家世，成功成为了梦临城的第一美人。原以为自己的名气会是最高的，可怎么想到，居然还有一个寻梦轩的老板。暗地里，钟欣凝想过无数种办法取代她，可都是无济于事。她觉得，如果再不采取什么一些什么办法，自己第一美人之位定然不保。原本在拜佛的钟欣凝本来不想到落霜湖的，可是一听到姽殷也在，立刻梳妆打扮，赶往落霜湖。见姽殷没有搭理自己，钟欣凝将目光转向了姽殷身边的月兮洛。眼神刚刚触及月兮洛的脸，钟欣凝就不由得被惊艳了一把。她觉得，自己已经是绝色了，不算上那个寻梦轩的主人，在这梦临城中，就没有哪个女子能比得上自己。而此时，那寻梦轩老板旁边的女子更美，就仿佛多看一眼都是一种罪过。不由得，钟欣凝有些自卑。

“这位姑娘好生漂亮，不知姑娘如此好看，尊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