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贼一夜之间颠覆清河,惹得那些摇摆不定的小家族眼红不已。
直到他们也加入了姚氏,姚氏的队伍比从前更加壮阔,甚至放出“可与温氏抗衡”的风言风语。
“这是什么混账话!谁放出去的谣言!”姚宗主怒容满面,浑身的气质也不似从前的猥琐,反而多了几分威仪。
比以往更像个宗主了。
“宗主,投靠我们的小家族有些是常氏的宗眷,难免对聂氏和温氏不满。况且我们这一路顺顺利利,攻下岐山也不会久远。”
姚宗主阴沉着脸,脸上的表情五彩斑斓“你知道个屁!我一直遮掩聂氏的事情,不就是为了不叫温若寒知晓?让他心生忌惮?”
为此还平白搭进去多少金银珠宝给岐山那宝贝儿子和徒弟?温氏当年覆灭除却温氏群龙无首外,可不就是逼急了百家,要联合起来讨伐?
谁成想各家达成的保密协定全散播出去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姚宗主何不乘胜追击,取而代之?”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
姚宗主表情立刻变得和缓,淡声道“孟公子不常在仙门中生活,不知温若寒的能耐啊。”
孟凡长眉一挑,黑色的眼珠不断翻滚着寒冰“姚宗主这是何意?”
姚宗主心中一跳,忙道“孟公子息怒。姚某不是这个意思。”姚氏以百家集结的队伍之所以势如破竹,一步步攻下聂氏城池,全靠这位南疆而来的孟凡。
孟凡冷笑一声,修长的手指撩了撩坠着银饰的发辫“我们南疆可不似你这般怕前怕后。有这点时间犹犹豫豫,主上都打下了北疆了。”
就算此刻去向温氏示好,无外乎是取代聂氏在五大家族的地位,依旧要受温氏的差遣。姚宗主心中暗暗思索,终究是咬咬牙。
“就依孟公子所言。”姚宗主见孟凡神情越发不耐,不停抚弄腰间的铁鞭,生怕他反悔,叫他背后那个强大的“主上”不再支持他,急忙应了下来。
孟凡抬起眼皮,略略扫了一眼那个垂头在角落的人,笑了笑“那便这样定下吧。”
姚宗主其实心头不安,因为攻入清河实在太过容易。况且当日他参加聂氏举办的清谈会时,那些修为高深的聂氏高手还都散落在清河各地。可这次却未见到一个。
“不知此次孟公子所带领的铁骑,在作为先锋攻入清河时,可遇见过强硬的聂氏高手?”
孟凡已经走出大帐,宝蓝色的衣袍在篝火旁显得分外柔和,连他冷漠的眼神在火光的折射下都在发光。
闻言只漫不经心的抽出腰间的铁鞭,将鞭尾和鞭身放在烈火里炙烤“噢?强硬么?倒是不曾遇见过。”
孟凡心情显然很不好,姚宗主不知为何,总是有些怕他。故而不再说话,转而去吩咐其他人。
孟凡身上围绕着一圈死亡的气息。他冷漠又狠毒。一言不合便要抽出铁鞭来抽人,打得人遍体鳞伤。
比如上次刚刚攻入登州时,姚氏与聂金苦战多日才取得登州,免不了入城要放肆发泄。这些事情在所难免,就连姚宗主本人及其各自分权的世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到时随意编个理由糊弄过去便罢。偏偏惹了孟凡。
具体的事情其实他也不清楚。说是那修士在街上胡闹时,冲撞了孟凡。孟凡大发雷霆,当场抽出铁鞭,长满倒刺弯钩的铁鞭一挨到皮肉,便如贪食血肉的狼群一般,连皮带肉地吞下。
待那家家族的掌权人带人赶到时,地上只有一摊肉泥。孟凡早已不知所踪。事情告到他这里来,姚宗主也不好责罚孟凡。此事便不了了之。
孟凡容貌艳丽,是典型的南疆相貌。手段却是酷烈狠毒。
姚宗主曾经怀疑孟凡是蓝曦臣。可直到闹了那一出后,姚宗主便不再作他想,也顺着他背后那个强大而又神秘的“主上”
清河的夜空很特别。不像岐山布满繁星的磅礴浩瀚,不像兰陵伴着牡丹清香、灯光掩映的华丽,不像姑苏充满虫鸣蛙叫的世外桃源,也不像云梦可嬉闹划水的清凉湖泊。
清河的夜空是一种超脱世俗的安宁。或许是这里百年来纷争不断,他的掌权人也粗枝大叶一心壮大,没有太多文艺心思,倒叫这些细腻温柔独自美丽。
孟凡不由自主地望着熊熊燃烧的烈火。心中无比安宁。
炎阳殿内跳动着火焰,温若寒在观看布防图,而金光瑶已经昏昏欲睡。
温若寒一边托着他的身子,一边思索蓝曦臣话语的可信度。
温旭慢慢走进来,大门关上的那一刻,仿佛把所有闪闪发光的星星也隔绝在外了。可还是放进来一阵微风,金光瑶顿时清醒了不少,小心打量一眼温若寒,得到首肯后,便风一般往外跑。
光滑的衣角从温旭手指划过,金光瑶头也不回地大喊“大哥哥好!我出去吹吹风!”
温旭便要发笑。
姚贼扩张的脚步越发迅速,连与温氏表面的维系也不顾及了。
“我倒不知这个姚氏能有这样大的胆子和魄力。”温若寒嗤笑一声。
既攻下清河,姚氏的大本营便顺理成章从儋州转移到了连衣镇。此处不像不净世与兰陵相交,为了不受温氏从兰陵闪击,姚宗主压下众议听从了孟凡的建议。
孟凡的名字也随着姚氏一同传遍了仙门。画师挥舞着墨笔将他那比起女子还艳丽的容貌细细描摹下来,以高昂的价格在姚氏宗族中售卖。
这些加入姚氏的大小世家,有被贵族世家打压了上百年,投靠姚氏为反抗的。也有满身脏污血债的恶世家,想在一眼望得到尽头的、自以为满是荣华的队伍中分得一杯羹。
这复杂的因素将他们凝聚在一起。他们有的为拉下这腐朽政权的努力而战,有的为这披着人皮怪物所塑造的虚假幻想而战,有的为这浊世更加污浊而战。
外界瞧着他们一致对外,其实内部矛盾十分严重。三天两头搞内讧。不是这个世家看不上那个世家的君子作风,就是那个世家看不上这个世家的横征暴敛,鱼肉百姓。
当被压迫者成为压迫者,当施暴者变成更大的施暴者。这人间便是一个活生生的炼狱。
姚氏内部恨孟凡的人不少,有人认为他蛊惑家主,有人认为他碍事,也有人认为他是可推翻最高世家的唯一希望。
姑且算作夸他的罢。偏生孟凡本人不是很在意。任由外界那些龌龊至极的言语肆虐。与一同从南疆而来,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圣女南菩儿相比,反而更安静,更如一个世家公子样。
可是孟凡一言不发才叫人恐怖。
大帐外传来可怖的惨叫,孟凡正在温习书籍,陡然听见,不免眉头一皱。
“吵死了。”孟凡掀开帐帘,冷漠地望了一眼南菩儿“他们又怎么惹你了?”
南菩儿无所谓的甩甩鞭子,懒懒道“谁叫他们嚼舌根被我听见了呢?”
孟凡不再理她,绣满银纹的外衣上突然落下一只黑蝶。他将指腹轻轻碾在那黑蝶翅上,勾唇一笑“时候到了。”
南菩儿嗤笑一声“瞧瞧你。装得还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