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独一无二

顾一野“杀人”事件在大院小孩里流传，因为自从沈安受伤以后，大家就再没见过沈安。当然沈安并没有死，只是留院观察而已。

顾一野的心情却很糟糕，原本不小心让沈安受伤，他就很愧疚。但沈妈妈突然回国，要把沈安带走的消息，更让顾一野难以接受。

原本每天一起上学放学写作业看书的人，突然毫无预警的要离开，这种心情比当年他决定将自己心爱的坦克模型送人更难舍。

顾一野连晚上闭上眼睛，都会想起住在医院，脑袋上缠着绷带的沈安。

想起医生说为了避免伤口感染，必须把沈安的头发剪掉。

剪掉头发的话，沈安喜欢的红色蝴蝶结就不能戴了。那个红色蝴蝶结是沈安过生日，她妈妈从国外寄给她的生日礼物。

沈安除了来顾家的第一天，说过想妈妈，那以后她就再没说过想妈妈之类的话。可是每次她妈妈来打电话，她连眼睛都笑成月牙了。

现在好了，她妈妈回来陪着她，她即使没有蝴蝶结戴，应该也会很开心吧。这样想着，顾一野觉得心里莫名有点酸涩，但他知道自己应该为沈安感到高兴。可偏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于是顾一野决定去医院看看沈安。

爸爸妈妈都已经睡了，顾一野想沈安应该也睡了，不过他还是决定一个人悄悄去医院看沈安一眼。

黑暗的夜晚，昏暗的路灯，灯火通明的医院像是这条路上唯一的明亮的终点，顾一野向着这个终点奔去。

顾一野跑到医院，本想在病房门口看看沈安，但想到可能会打扰沈安和她妈妈休息，就放弃了。还好沈安住的病房在一楼，顾一野干脆偷偷趴窗户口看看她就好了。

沈安头上的伤口不算严重，但医生说有轻微脑震荡，得留院观察几天。原本沈安和其他病人住在一个房间，可沈安妈妈突然回国来了医院，给沈安安排了单独的病房，一人一间的特殊待遇。

其实一直以来顾一野都觉得沈妈妈很奇怪，说她不关心沈安，可她经常把国外新奇好玩的东西都会寄回来，连带顾一野也收到不少礼物。但说她关心沈安，她有时间寄礼物却从来没给沈安写过一封信，就算来电话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正是因为这样，沈安才会一直觉得自己被抛弃了，连顾一野也觉得沈妈妈或许真的不会来接沈安了。

可她妈妈偏偏回来了，而且很快要带沈安离开北京。

想到沈安要离开，顾一野连走到她窗边的脚步都感觉沉重了，他站在原地有些踌躇。但转念一想，如果沈安自己愿意留下来的话，也许沈妈妈会让她留下呢？

于是顾一野快步跑向病房窗边，就算沈安睡着了，他也要把她叫起来问问她。

顾一野跑到窗户边，却发现沈安根本没有睡觉，她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独自坐在病床上哼着歌，这首歌还是顾一野以前唱给她听的。

“安安，沈安！”顾一野小声的喊着沈安的名字。

沈安不可置信的看向窗口，她没想到顾一野会突然出现。沈安从病床上跳了下来，赶紧跑到窗边，打开窗户问道：“一野哥哥，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随便想问你，你愿意留下来吗？”顾一野边说话边从窗户往病房里爬。

顾一野只顾着爬窗户，没注意到沈安在听到他的问题愣了一下，原本的笑容也渐渐没了。等顾一野从窗户爬进病房，安全着地在看向沈安的时候，对方已经红着眼睛，有泪光闪烁了。

“你别哭啊，你想跟你妈妈回去就回去。我只是问一下而已，你别哭。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妈妈呢？”顾一野试图转移沈安注意力，他天不怕地不怕，但真的很害怕沈安哭鼻子。

“她有事出去了。”沈安吸了吸鼻子，也不回答顾一野最开始的问题。

“哦，那你头好点了吗？还痛吗？”

沈安摇了摇头，气氛有点冷场，顾一野想告诉沈安，自己很舍不得她离开，可他不想看到沈安的眼泪，于是只能催促她：“那你赶紧睡觉吧。”

“我害怕，这里阴森森的。我不敢睡。你陪我吧。”沈安想起很多发生在医院的恐怖故事。

“好吧，我等你睡着了再回去。”

于是沈安躺回了床上，还专门挪了一个位置给顾一野。

顾一野坐在沈安身边看着她，沈安也眼巴巴望着顾一野，顾一野忍不住说道：“你不闭眼，怎么睡觉？”

“要不你也躺着吧，你这样我感觉更睡不着了。”

顾一野无语的躺了下来，沈安还贴心的把被子分了一半给他盖上，说道：“别感冒了。”

“现在你可以闭上眼睛睡觉了吧。”顾一野拍着沈安的背，哼着歌。以前有段时间特别流行恐怖故事，沈安又胆小又爱听。每次听完，晚上都不敢睡觉，只能去找他，求顾一野跟她说说话。每次顾一野都是这样拍着她的背，哼着歌哄她睡觉。

可是这一招，今晚却失效了。

沈安伸出手抱着顾一野，把头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问道：“如果我走了，你会不会就把我忘记了？”

顾一野觉得沈安的问题有点无厘头，但还是回答：“当然不会，我是你哥哥，你是我的妹妹。”

顾一野的答案，沈安很不满意：“你会有很多妹妹，胡杨也是你的妹妹。”

“那不一样，你是独一无二的。”虽然胡杨年龄比他小，在年龄方面的确是他妹妹，可那完全是两种不一样的概念。他和沈安相处的时光，是独一无二的。

听到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沈安嘴角忍不住上扬，但还是接着问道：“那如果我做错事了，我还会是你独一无二的妹妹吗？”

“你做错什么事了？”顾一野在脑海里罗列出了一串沈安可能做错的事情。

“你别管什么事，你先回答我。”

“那得看你做错什么事情了，不过我觉得就算你做错事，也不是故意的，我相信你，肯定有原因。”

“真的？”沈安抬起头，望着顾一野的眼睛，坏笑道：“可我每次打架，都是故意的。”

“我知道，所以我一直觉得有原因，你现在要告诉我原因吗？”顾一野倒没想到沈安准备在这个时候，跟自己坦白。

沈安试探道：“难道你没去问过和我打架的人吗？比如胡杨。”

“她说是因为你们吵架了，所以打起来了。你和每个打架的人都吵架？”顾一野显然不相信这种理由。

听了顾一野的话，沈安松了一口气，胡杨并没有说出真相，于是她告诉顾一野：“我不告诉你，这是个秘密，你自己猜吧。等我们以后再见面，如果你没有忘记我，我可能就告诉你。”

“我保证，不会忘记你的。”顾一野知道，或许此刻的沈安比他更不舍。可是谁愿意离开自己妈妈身边呢？如果现在换个立场，让他去沈家，他应该也不会愿意的。更何况，沈安是沈妈妈唯一的孩子，母女团聚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那我们拉钩，你不能把我忘了，要记得我才是你独一无二的妹妹。所以不许给其他人哼歌听，不许把你的小人书借给别人看，还有你的坦克也不许给别人看。”“好，拉钩。”

两人的小拇指勾在了一起，做出了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