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篇005 争锋相对

没有威严肃穆的公堂大殿，也没有凶神恶煞的雕塑恶鬼，魏婴被带到了审判殿的顶层——一个高到云层都在脚下，半个冥界都能尽收眼底的露台。

在这里，魏婴看到了茫茫水域中的俟命塔群，宛若一座座平海而起直通云霄的山峰，肃穆巍峨，巧夺天工到让每一个看到这样景象的人都叹为观止。也是在这里，他见到了那个他曾经如鲠在喉的男子。朝阳的金光洒在那人棱角分明的侧脸上，让他的脸一半暴露在光里，晶莹剔透，圣洁庄严；另一半却隐在阴影里，明明容貌未改神色未变，却令人一看便心悸胆寒，不敢再多看一眼。

魏婴也垂下眼，但不是惧怕，只是单纯觉得这张脸碍眼得很。

炎庭摆了摆手，引渡部的鬼使领命退下。到鬼使没影了，炎庭才缓缓开了口，却是一句魏婴怎么也猜不到的问话：

炎庭想看看你的命薄吗？

没等魏婴作答，一个卷轴就向他抛了过来。

魏婴下意识地接住，打开，上面字不多，和他的经历一一相对，只是到“暮溪山遇屠戮玄武”之后便只剩两列，共七个字——亡于兽腹，寿十六。

他疑惑地抬头，见炎庭嘴角露出一个无奈的笑，魏婴觉得那个笑里夹着得意，丑陋且扎眼：

炎庭自从那丫头下山之后，轮回司的命薄就如同废纸一样。

“那丫头”指的自然不会是魏婴不认识的人。

魏婴目光一沉，握着卷轴的手紧了紧，心里最后一丝侥幸彻底覆灭。

这么讨厌的一张脸果然不可能长在两个人脸上。

炎庭若不是你吸走她的怨气，她还真来不了冥界。我欠你个人情，冥界三司，你想进哪个都可以。

魏婴脸色阴沉，很不喜炎庭的措辞，但自己和夷希微只是朋友，没有立场说什么，不过给某人找些不痛快却是可以的：

魏婴既然如此，那我要和希微共事。

炎庭可以。

没有半点犹豫，显然压根没把魏婴当回事。魏婴这才反应过来，若炎庭真不打算让夷希微再见他，大可让他去投胎，但炎庭根本没有给他这个选项，所谓“还人情”可能根本就是个坑。

要反悔吗？

魏婴想了想，还是决定算了。

苍茫的忆海浪声滚滚，炎庭摆了摆手，转身对外，穿过层层叠叠的云雾，他看见海浪重重地击打在俟命塔上，一浪高过一浪，大有一种要把俟命塔冲垮的势头。

如果魏婴是从忆海浮起来的时候是醒着的，就会发现冥界整个大陆连同忘川都是飘在空中的。那条数千尺长的瀑布底端，是一望无际的海洋，除了俟命塔群，再没有任何建筑或山峦能够超出海平面。

这片承载了亿万生灵记忆的海洋自冥界伊始就存在了，起先只是一个小小的湖泊。但随着生命的不断轮回，这个湖泊越来越大，逐渐淹没盆地，淹没平原，淹没高山，最后在一万多年前，上任酆都大帝执政时期终于达到了顶峰，除了俟命塔，再不见大陆。所以冥界大陆上行，十八层地狱变成了十八天狱城。

炎庭收回目光，转身对已经走出很远的魏婴道：

炎庭有件事我看你挺执着的。虽然你作为魏无羡的一生已经结束，但是我觉得你应该还是想知道的。

魏婴脚步一顿，心生警惕，刚想拒绝，炎庭便开了口，两人相隔甚远，但是声音还是传进了他的耳朵里，无比清晰，让他想装听不见都做不到：

炎庭夷希微就是你一直在找的师祖——抱山散人。大概一百多年前，你的太舅外公与她结交，但最后两人反目成仇，兵刃相见，以方家全灭为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