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1）

“小郑啊，你来看看这里要怎么弄呀？”

“老张，这里出了点问题……”

“哎——来咯！老李，那边还没布置好嘞，你去看一哈……”

“这次可要好好办呀，以后就没有啦。”

……

二月中旬，那个偏僻的村庄里的人们又忙碌了起来，谷神庙前搭建起了一个大大的台子，头顶上方交错地拉起了很多红色绸缎，这一切为的是四年一次的祭祀活动，而这一次办得比以往每一次都要盛大。

祭祀，似乎是很荒唐的一件事，而这个“习俗”的源头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说来也巧，不知道为什么偏偏那些年每逢闰年庄稼收成就不好，村民们只能依靠上一年的余粮将就着熬过这一年。

那时的人们受教育程度低，思想也较为落后，老一辈经历了几次这种事情后难免会想到“鬼神说”。所以在一次闰年到来的前一年，日头好的下午总是能看到几个老人坐在一起商量着什么。

村子规模不大，上了年纪的人自然就成了村中较有威望的人，每年的重阳节村里的人都会来陪几个老人过节。那一年也不例外，那几个老人就趁着这个契机把他们的想法说了出来。起初说到每逢二月二十九办一场祭祀活动时在场的人都没有异议，毕竟以往每年的六月初一村里都会举行一次为谷神贺生日的祭祀仪式，然而随着话题的深入，聊到一些祭祀的具体事宜时屋子里躁动了起来。

“太荒唐了！老爷子，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一个年轻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也顾不得行为是否冒犯到老人，皱着眉头大声说道。他的位置离老人不远，听着老人说出的话越来越背离常理，没忍住打断了老人荒唐的话语。

“活祭品，不会威胁到孩子们的生命，或者咱们可以去找村里那些父母已经不在的孩子，就是让他们在谷神庙住一天，第二天一早再把他送回家……”老人拿着手中的拐杖在地上重重地砸了两下，发出两声闷响，闹哄哄的房间瞬间静了下来。他自是明白他们在不满些什么，但是往年举办的为谷神贺生日的祭祀仪式起色一直不大。前些日子他和几位老友聊到此事时就有了这个想法，可是谁家的孩子不是个宝贝，自然没有人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去当活祭品。老人端起手边的青花纹茶杯喝了两口茶，拇指在杯身蹭了两下，沉思了片刻，提出找孤身一人的孩子，祭祀结束后给孩子们一些补偿。部分中年人听了老人的话后点了点头，确定日后不会找上自家孩子也就同意了，而那些年轻人不赞同也没了办法，只得少数服从多数。

自那日定下这项事宜后，老人们走街串巷时便开始留意那些无父无母的孩子，有时会给那些孩子带去一些简单的日常用品和餐饮补给。那时的小村子经济条件不好，有不少不完整的家庭，严重的家里只有一两个孩子抱团取暖，艰难度日。

老张本来在家坐着和几个老人谈话，突然想起自家后院的一个小男孩，那孩子很机灵但身世可怜，父母在他三岁多便意外去世，老张偶然间见到那孩子，心生怜悯又见他机灵就收留了他，在后院为他收拾出了一间小屋子供他居住。

张家的后院虽称为后院，但与他们常住的院子离得不算近，要经过一条两旁种着竹子的鹅卵石路，绿油油的竹子在中上段开枝散叶，两旁的竹子枝叶在高处交汇，阳光透过层层交汇的枝叶在鹅卵石路上撒下斑驳的影子。走到小路的尽头可以看到一个由青砖修葺而成粉刷成白色的墙壁，墙上留出了一个拱形的入口，由此处进入院内可以看到两棵年岁已久的银杏树，树荫笼罩着半个院子，树下常常会有几个孩子嬉戏打闹。

“元宝，来爷爷这里。”老张独自走入后院，看着围在一起的几个小孩子，犹豫了半晌叫了那个最小的孩子到身边。那孩子个子不高，稚嫩的脸上一直挂着甜甜的笑，身上穿着老张为他买来的衣服，精气神很饱满。

“张爷爷！”元宝跑过去脆生生地喊了一句。

“元宝，爷爷过段日子带你去谷神庙住一天，那里什么好东西都有，好不好？”老张蹲下身子和元宝平视，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看向孩子的目光带了一些怜爱，踟蹰了一会还是下了决定。老张虽说是喜欢他，但毕竟不是自家孩子，念在此事威胁不到孩子的性命便想到将他送去谷神庙。

元宝再机灵也才五岁，只知道老张待他很好，不管老张说什么，听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