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幻境

　　此时姬尘的幻境中。

　　他左手持剑，然而剑未出鞘，表示它的主人此刻并没有多少对敌的心绪。

　　青年眉目淡淡，看着不远处稷下的景色。两个少年在日光下头埋在一起，红色衣着的少年轻快地晃悠着小腿，侧着身子在问另一个什么问题。

　　而白衣少年即使面色沉静，可是眼瞳里倒映着火红色的影子，看向她的时候就如同烟火绽开。

　　原来那时候，他的喜欢就不似他以为的那么隐秘。也难怪，少年人就算如他，心思也多是剔透的，这一点点堪称浓烈的喜欢就像在草坪上盛开的一朵又一朵蒲公英。

　　他记得这一天。

　　此日过后，他们再相见已是改了身份，从此敌我双方障碍重重。

　　姬尘蹙眉，而后又极快地展开，再看时似乎已经带上了点笑意。这么些年的经历锻炼出来的城府，让他转瞬之间又回到那个八面不动的稷下山长。

　　不过是这般手段，就真以为可以困得住他，让他流连沉沦于此？

　　他抚摸了一下剑鞘，而后浓烈的杀意猝不及防向四周扩散，整个幻境中以他为中心，层层叠叠波动如同水波一样散开，下一刻，整个世界开始崩裂！

　　他再抬眼，已经到了下一个世界。

　　这回满月当空，两个人坐在湖心亭中赏雪。亭中火炉正紧，印得两个人脸上都是暖融融的绯色。此时天地皆白，湖面点点涟漪，幽深得如同一块万年不化的冰。

　　“姬兄再来一杯？”花满眯着眼睛，醉意上脸，颇有些迟缓地直要把自己的酒杯举到姬尘面前去，扯着嗓子喊：“好容易来看我一趟，怎么说，总是要一醉方休吧？”

　　对面的人无奈地抿了抿唇，眸光沉沉，复杂到甚至于有些晦涩，伸手去取她手上的酒杯，试图劝她：“你今日饮酒过量了。”

　　“不要！今日见了你高兴，为什么不让我喝？”花满怏怏地垂下头，悲悲切切地嘟囔：“好歹是同门一场，这点情分都没有了？”

　　姬尘：“……”这哪里来的强词夺理的劝酒词。

　　话虽如此，他还是凝目看了看花满的神色，终究叹了口气也拿起酒杯：“最后一杯。”

　　“干杯！”花满笑得东倒西歪，肆无忌惮地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就得是有你们这些朋友在，要不然日子该多没趣啊。”

　　酒杯被磕在桌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姬尘带着些许说不清楚的薄怒，似笑非笑地问她：“怎么？还有谁？”

　　他那时候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也早就在唾弃自己和仍然不自觉被她吸引之间反复堕落。可是任凭他如何压制，面对醉的一塌糊涂的她和她口中不痛不痒却格外刺人的话，他心中阴暗的地方又开始蠢蠢欲动。

　　谁能与他相提并论？在她这里，只要有他一人就足够了。他会站到最高位，然后做到她希望看到的一切，永永远远与她厮守。

　　于是伴随着微微的薄红从耳边蔓延，姬尘猝然伸手将东倒西歪的花满拉到自己怀里，然后拿自己的披风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唔啊，做、做什么？”花满迷迷瞪瞪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姬尘的脸，空着的一只手顺着他出色的轮廓抚摸。

　　“花满，”姬尘拉住她四处作乱的手，堵上她的唇齿，直到她脸涨得通红才放开，带着笑意让她直视自己：“你看着我，我是谁？”

　　花满不满地想要扭开脸，可是被他死死地扳正根本动不了，只能被迫盯着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委委屈屈回答：“姬……姬尘。”

　　得到心中的答案，姬尘这才松开手，将微微失控的思绪毫不留情地打包收拾回去，重新冷静下来：“行了，外面冷，我带你回去。”

　　花满应景地打了个喷嚏，缩了缩鼻子，看上去颇有些可怜，伸手拽住了姬尘的衣摆：“今日你提酒来贺我，等到你过生日的时候我也要去稷下找你！”

　　姬尘闻言，怔了一下之后神情如同冰消雪融般化开，温声拉起她：“好，一言为定。”

　　可惜这一年决战在即，他终究没有等到信誓旦旦要为他贺生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