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旅行者的命名

　　两名少女在士兵的推搡之下，被有些粗鲁地丢到一驾由四匹马儿拉着的马车上，旋即启程。

　　马车还算宽敞，除了她们两人之外，还有另外的两名别处甄选来的少女，她们似乎在马车上谈论着点儿什么，只是听到了有人靠近，这才噤声。

　　“老实点儿！”

　　负责押送她们的士兵瞪了那两名窃窃私语的少女一眼，丢下这样的例行恐吓后，骂骂咧咧地回到了前排的驾驶座上，和另两名负责驾车的士兵讲起了荤笑话。

　　莉娜似乎仍未从绝望中回转过来，对上对座两名陌生少女投来的似乎不怎么友善的眼神，她有些瑟缩，不敢哭出声来，只好微微躲在邻座的同伴少女身后，汲取她身上暖暖的体温。

　　好香！

　　一股宁静温和的香气从那神秘的少女身上散发出来，让人不自觉地安静下来。

　　“喂……你不怕吗？”

　　对面那名看起来略年幼一些的女孩儿微努了努嘴，朝着那少女问道。

　　“我？”

　　少女左右环顾了一下，小鹿般的眼睛中依然有些迷茫：“很抱歉……我其实……还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她有些腼腆地询问着，对于自己的一无所知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不知道？”对面那两个女孩儿中，略年长的那位皱了皱眉，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少女微微点头：“嗯……”她回头看了看莉娜，眼神中带着些许茫然。或许，莉娜她知道点儿什么？

　　只是很可惜，莉娜回避了她那略带探寻的眼神，独自抿着唇，整了整身上的衣物，将自己的身子蜷缩到了马车的一角，微微假寐。

　　没有得到回应的少女只好回过头，微微笑着耸肩：“很抱歉……虽然这听起来确实有些不太应该，不过我确实不知道我们将要到哪儿去……我失去记忆了……被海浪卷到这儿，是那位莉娜小姐——她的村民们救了我。”

　　“于是，你就被送到这儿来了？”那名略年长的少女的嘴角微妙地斜起一个弧度，似乎在冷漠地嘲讽着什么一般，那态度莫名地让人觉得不太舒服。

　　“是啊……这……有什么不对吗？”

　　对面那少女似乎是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似是自言自语一般道：“果然，这世上还真……满满的都是自私自利的家伙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忘用眼神冷冷地扫射着蜷缩在角落里的莉娜，引得莉娜不自觉地将身子蜷得更紧了。

　　“别这样说……这太失礼了。毕竟，是那些村民们救了我……不过我依稀记得，他们好像和我说起过……我们现在是要被送往伊……伊什么来着……？”

　　“伊势特鲁堡。”对面那略年幼的女孩儿接口道。

　　“对，对！就是伊势特鲁堡！”黑发少女有些兴奋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默默地在心中默念了几遍。

　　看着她这般兴奋的样子，对面那略年幼的少女不禁微微叹了口气：“唉……你要是知道我们被送去干什么的话，想必就会笑不出来了。”

　　“贝茜！”

　　她的话音刚落，就被身侧那略年长的少女冷冷打断。

　　“对不起，我妹妹有些口无遮拦，请不要放在心上。”

　　“啊……没……没关系……”黑发少女似乎也有些被她的气势吓到，只得尴尬地笑笑，然后闭嘴。

　　那名被称为贝茜的少女似乎仍有些不怎么服气地动了动唇，最终默默地将头瞥到一边。

　　一时间，车厢变得有些古怪地沉默。

　　黑发少女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故作轻松地笑笑道：“……看来，还是得给自己取一个名字呢……我想……我就叫海蒂好了……”

　　她点点头，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新名字。随后伸出手来，向着对面的两位女孩儿友好地说道：“我是海蒂……很高兴遇见你们……请问你们怎么称呼呢？”

　　那略年长的女孩儿定定神看了她一眼，微微收起了略显冷淡的神情，同样伸手回握她：“我是凯瑟琳。”

　　“我是贝茜。”那名略年幼的女孩儿也发话了。

　　“我是……”

　　角落里，微微传来莉娜的声音。她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仍有些怯生生地望着眼前的三人。

　　海蒂微微一笑，将她拉到身侧，代替她向两位新朋友介绍道：“这位是莉娜小姐。”

　　随着四只手儿的紧紧相握，女孩儿们之间的新友谊就这么建立起来了。

　　到了晚餐时分，士兵们随手抛进来一些干粮，让女孩儿们坐在车上分食。

　　“噢，该死！又是黑麦面包！”

　　贝茜有些恨恨地咬咬银牙，似乎颇不满意。

　　海蒂拿着分给她的面包，偷偷抬眼看了贝茜一眼后，默默地咬下——

　　好硬！

　　怎么会这样！难怪贝茜一看到黑麦面包就苦着脸了。看来，她和莉娜没来的这段时日里，贝茜可是没少吃这黑麦面包的苦头。

　　不过，有得吃就已经不错了。海蒂自打被村民从海滩救起到现在，可是什么都还没有进食过呢。她轻轻摸了摸饿得有些麻木的肚子，认命地小口小口将那粗陋的黑麦面包咽下腹中。

　　“嘿……我说……”

　　海蒂有些意外地抬头，发现一贯有些冷漠的凯瑟琳倒是先开了口。

　　“天气这么冷，不如，我们出去跟他们讨些酒喝，你们觉得如何？”

　　凯瑟琳努了努嘴，指指马车前方。

　　“他……他们？……噢，你是指……那些凶神恶煞一般的士兵吗？”贝茜显然有些被她大胆的提议吓到，竟然有些结巴起来。

　　“噢，别开玩笑了凯瑟琳！”说这话的是一贯有些怯懦的莉娜。此刻，她正蜷缩在马车的软垫上，慢慢啃着她的黑麦面包。

　　“海蒂，你呢？”面对两人的反应，凯瑟琳颇有些不以为然地笑笑，斜斜的嘴角勾起，露出一个好看的魅惑弧度，与她一贯的清冷夹杂在一起，倒有种别样的风情。

　　“我？”海蒂指了指自己，有些抱歉地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会喝酒……”

　　凯瑟琳得到大家的全票反对后，只是自嘲般地笑了笑，一脸早知如此的神情道：“早就知道你们没这个胆子了……”

　　说罢便独自一人起身下了马车与士兵交涉，留下三人在马车中面面相觑。

　　“凯瑟琳……她……”莉娜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去看看吧……我总是有点儿担心。”海蒂秀美的眉毛也不自觉地微微拧起。

　　“不……别去……”和凯瑟琳关系最好的贝茜却猛地反对了起来。

　　“怎么了？……”两人存疑。

　　“额……”贝茜颇有些不自在地笑笑，随后道，“我想，凯瑟琳她会没事的……你瞧，现在的未婚少女这么难寻，这些士兵既然有任务在身，便不敢拿她怎么样！何况……凯瑟琳她向来很聪明，说不定，他们就被她说服了呢。……也许，明天一早，我们还能分到点儿新鲜的食物……”

　　“这样吗？……”海蒂总是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是贝茜的话，乍听之下好像也有点儿道理，毕竟，如果连自己这样来历不明的人都被莫名其妙拉上马车送去伊势特鲁堡的话……想来这片领土上的未婚少女确实已经为数不多了。

　　但……为什么会这样呢？不过是被送去作为贵族的侍女而已，在这样的大国应该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吧，听闻还有不少想要跻身上流社会圈子的人挤破脑袋把儿女送到贵族的身边作为侍从，就是为了多多少少能够沾亲带故提升一下自己的阶层。

　　这个伊势特鲁堡，到底有什么地方能够让这些村民们都避之不及？

　　海蒂想了想，有些犹豫着开了口：“那个……贝茜……我想请问下……先前你曾说……要是我知道现在是被送去干什么的话，恐怕就笑不出来了……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她边问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以至于她没有来得及看见贝茜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怨毒。

　　“噢，你是问那个啊……”贝茜耸耸肩，语调轻松地回答道，“其实也没什么……这位伊丽莎白•巴瑟伯爵夫人呢，平时待人可不是什么和颜悦色的……据说，她的脾气相当暴躁，如果惹了她不高兴的话，随时随地有可能会被鞭打责罚……自然，就没什么人愿意去了。”

　　“啊……”一旁的莉娜似乎冷不丁地轻声惊呼，两眼瞪得老大地看着贝茜，仿佛难以置信她的说辞。

　　“是……是这样吗？……”海蒂微微点头，虽然仍有些挥之不去的古怪感觉萦绕在心头，但是贝茜的这个解释听起来似乎也合情合理，让她无法挑剔。听见莉娜的惊呼，她有些奇怪地抬起头，却见莉娜有些尴尬地朝她笑着摆摆手：“抱歉……海蒂……我刚刚吃黑麦面包的时候有些噎着了……所以有些失态，还请不要介意。”

　　“那你没事吧？”海蒂有些担心地问道，“我看，还是出去向士兵们要些饮水好了，正好也去看看凯瑟琳怎么样了，算起来，她也出去了好一段时间了。”

　　说罢，便要起身。

　　“哎，别……”这回是莉娜忍不住拉住她的衣袖，“我是说……我没事了……我看，我们还是别随便走动的比较好……不然那些恼人的士兵们又该对我们恶言相向了。至于凯瑟琳……我想，既然她到现在还没被那些士兵们给轰回来的话，应当没有什么大问题吧……呐，你说是吧，贝茜？”

　　“啊，是啊是啊……她会随机应变的，我看，我们还是别妨碍她了……况且，我有些累了，想要先休息一会儿……这马车虽然宽敞，也毕竟不能像在家里一般睡得舒坦，若是睡眠不足的话，可受不了明天的颠簸了。所以……我看，我们还是赶快去睡吧……”

　　“噢，真对不起……”海蒂有些歉意地看了看贝茜已经有些失去神采的双眸，“我该早点儿注意到你需要休息的……可是，凯瑟琳她……我们不等她了吗？”

　　“没事的！相信过一会儿她就会回来了。哈，她和你我可不同，若是有机会去我们那儿的话，相信你们一定会听说有关‘精力充沛的活力美少女凯瑟琳’的故事。放心吧，没什么事能够难得倒她的！倒是你们，这么颠簸了一整天，难道都不觉得累吗？”

　　话音刚落，就听见莉娜小声地打了个哈欠。

　　“噢，抱歉……我不该在说话的时候开小差的。”莉娜有些窘迫地看了看眼前的两人，一张脸蛋儿涨得通红。

　　“你看，莉娜也有些撑不住了。”

　　“这……好吧，那你们先去休息吧。我想再等一会儿……”海蒂有些歉意地对贝茜和莉娜说道。

　　“那好吧。记得早点儿睡。”贝茜点点头，拉着莉娜斜倚到马车软座上。

　　风吹云卷啊，

　　月夜静无声。

　　残留的月色，

　　清冽如寻常……

远远地，不知何处传来静谧的歌声，飘飘荡荡，若有若无般地催人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