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3

一碗甜汤下了肚，忘尘觉得自己清醒了不少。想来或许是甜汤解酒，让他好受了不止一星半点。

那边上神倾动了几筷子，桌上的东西每样都吃了几口，便不怎么动作了，只是偶尔挑些小食或者茶水，有甜有辣的，主打一个雨露均沾。

忘尘醒了酒，但也不是完全清明。耳边的乐器声让他耳朵嗡嗡作响。分明之前听着还如同仙乐一般的，现在也似是恶鬼低号。

不过好在，这宴会厅中除了乐声，其他的声音几乎是听不见。侍女们上菜倒酒，偶尔才会发出极其轻微的杯盘碰撞之声。若非忘尘是修仙之人，五感较常人要好，不然也是听不见的。

与喧嚣乐声相对的，是沉默的百官们。

大家的座位上分明没有刻着名姓，但是谁坐在哪个位置上却似乎是已经注定了的。即便是交流，百官也只和自己左右的人悄声耳语一二，绝不会离席四下游走。而且交谈的时间也非常简短，一副能不说就不说，迫不得已才寒暄两句的模样。

苏耀阳所说的无分尊卑，怕也就是一句话，听听便罢了。

这一场宴会该是忘尘参加过的最诡异的宴会。分明四处都是人，却寂静到让人觉得心慌。大家都像是凡间偶戏里的木偶一般，被一根无形的线吊着，来参加这一场没有什么意义的宴会。

席间，苏耀阳还曾经问过忘尘：“是饭菜不合口吗？小道长都未怎么动筷？”

他只是在高位上一问，忘尘只觉得两侧风声簌簌，给他布菜倒水的两个侍女齐齐跪下，半点声音都没出，却将一种莫名的恐慌萦绕在位置上空。

忘尘看向苏耀阳，那上位者眼神中没有什么温度，似乎只要忘尘说一句饭菜不合口，便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忘尘道：“非也。是我不胜酒力，不想在陛下面前失了礼仪。”

“是这样吗？”苏耀阳似乎笑了笑，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什么笑意。

他不再与忘尘言语，那两侧的侍女在忘尘动筷之后又重新站了起来。只是再给忘尘倒茶水时，手有微微的发抖，头也低得更低了一些。

忘尘开始学着上神倾的样子，每一道菜不管爱吃不爱吃，吃下去会不会不舒服，多少也动了一点。

他注意到，苏耀阳在他动筷以后，明显满意了起来。

忘尘看着一桌子珍馐美味，是一点食欲都无。只觉得这东西，当真不是一般人消受得起的。

歌舞一直持续到半夜，苏耀阳说了一句，他还有事要处理，让众位继续享乐之后，他先退去了。他走之后，整个殿内的气氛似乎轻松了一些，但也只是一些。

宫乐依旧在演奏，演奏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衣着和乐曲风格也各不相同。

菜肴却还是那些，大家都在动筷，偶尔低声交谈，好似这并非是一场宴席，而是一道做不好就会掉脑袋的任务。每个人都在尽心尽力地扮演着场宴会中的来客，麻木地将饭菜送到嘴里，咀嚼，咽下，品酒，直到宴会结束。

“诸位同僚，今日与诸位同僚一道来此盛宴十分高兴，奈何老夫年岁已高，今日已有些撑不住了，先走一步了。”南沧海站了起来，对众位一拱手，然后看了一眼南歌。

南歌放下筷子，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我扶您回去。”

两人便离了席位。

百官中地位不低，且与他二人说得上话的，纷纷去告别，然后寒暄几句，南沧海与南歌便离去。

接着，就像是固定安排好的， 按照职位的高低，陆陆续续又有一些官员走了。

“吃饱了吗？”上神倾突然开口问道。

“……饱了。”忘尘实际根本没有吃什么东西，只是在这环境之中，一点胃口都没有，自然会有一种“饱胀”之感。

“那我们也走吧。”上神倾说着，刚刚站起来，便有一侍女似飘一般走了过来，对上神倾和忘尘说道：“两位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