昧生（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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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救世之人都要背负永生永世无法偿还的代价。

东方辗转轮回在各个时空，救赎世间唯一的变数。

百里奔走流离在万千世界，寻觅故人最后的音讯。

而那个曾经手持利剑平息鬼族动乱的少年，也难逃不得善终的结局。

鬼族少年记得那是个雨夜，顾珩踏着污浊的泥水，立在奈何桥头，浑身戾气，好似沉沦在黑夜里的灵魂，污染得只剩下一双透亮的瞳孔。

“顾珩！”

少年穿过摇摇晃晃的奈何桥，他无暇去看满地伏尸，雨水都是酸咸的，带着浓重的血腥，可是顾珩只是一下子跪了下去，手里的剑黯淡无光，少年努力摇晃着他，桥的那边传来审判的声音——

“顾珩，你该付出代价了。”

是的，永生永世的代价。

“顾珩！你说话啊！”

少年的泪混着血，落进了那片伏尸遍野的土地，再也难以寻觅。

“来，把......剑拿起来。”

顾珩枯白的嘴唇嗫嚅着，声音沙哑，一道惊雷划过天际，惨白地映亮少年猩红的眼眸。

“小孩，我教......过你的。”

少年的手在发颤，剑仿佛有千斤重，原本黯淡无光的银色龙纹再度照亮天际，顾珩咳出一口血，似乎是笑了。

“现在......”顾珩的声音低下去，身躯却往少年的方向一靠，那双透亮的眼眸穿过无数黑暗，看着大雨冲刷一切血腥与罪恶，“杀了我。”

少年感受到顾珩的温度在流逝，血液在冰冷，握着剑的手在颤抖，雨水都变得滚烫。

“顾珩！”

又一道闪电爬过天边，天下人看着鬼族少年一剑刺穿失控仙尊的心口，哭得像个没有了家的孩子。

“小孩，想和我学吗？”

“我才不学呢。”

“那我就不陪你玩咯。”

“顾珩！你敢！”

“不敢不敢，我的祖宗。”

他跪在满天的血雨里，肩头是冰冷，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他无助地晃着顾珩，又害怕自己声音太大，会吵醒他，只是轻轻地唤，“顾珩，你醒醒啊。”

没有人回答，除了噼噼啪啪的雨点声，只有那群喋喋不休的仙人在远处指指点点。

这个少年又不甘心地唤了一声——

“顾珩，你理理我啊。”

顾珩无法回答他，甚至已经听不到了，有人过来拉他，试图宽慰，“他已经走了，该送他回无垢海......”

珞紧紧护着早已失去生息的顾珩，挥开每一个试图接近的人，“滚啊！”

其他人噤若寒蝉，唯有百里上前，蹲在珞的面前，那双沧桑尽褪的眼睛平视着崩溃的少年，“顾珩没有死。”

珞抬眸，看向她，但满眼的希冀又被她戳破，“他的代价，是成为世间业障的宿主，用记忆换取无垢海的清理。”

就是说......就是说——

“他会不断地‘死亡’，无数次地忘记一切，再也无法想起。”

顾珩的躯体缓缓沉入无垢海，直至被完全淹没，珞跪在无尽的海洋外，来来往往的无人敢近，直至剩他一人。

黑夜笼罩这片海，里面埋葬了多少故去之人，珞都不关心，他整个人都冷得发抖，奇怪，鬼族是不会有这种感知的。

可是为什么呢，鬼族是不会有牵绊的，顾珩怎么就偏偏成了他的例外。

“顾珩，又剩我一个人了......”

“顾珩，你说你最喜欢我的......”

“顾珩，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的！”

“顾珩，你骗我！”

“你骗我......”

顾珩，没有你，我要怎么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