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外桃花源（三）

03

这间小院时隔三年，终于有了些烟火气，虽然呼吸进肺里的空气，还是有些冰凉。

“恒，我这建模都已经崩了三次了，你确定这数据没问题？”华月的膝头架着笔记本电脑，席地而坐。

“不可能。”

林聿恒淡淡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正挽着袖口在揉面，脸上沾了些白色的面粉。

许南嘉反坐在椅子上，枕着自己的手臂，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余光不住地瞥向林聿恒。

他并不懂什么建筑立体建模之类的，也许这就是画家并不适合讲求实际的原因。

画家笔尖落下的是浪漫，建筑师笔尖落下的，应该只是在数据框架里的冰冷线条。

没关系，许南嘉撇撇嘴，正好可以互补。

华月也是撇撇嘴，正想反驳些什么，却瞥见林聿恒的手机屏幕亮了，“有消息。”

林聿恒用手背蹭蹭脸颊，“帮我看看。”

许南嘉接过手机，林聿恒的手机从来不设密码，他轻而易举就能打开，看到的却是一张喜帖，有些意外，“楼风和花凉，文艺部长和宣传部长？”

“算算日子也是，上次在巴黎碰到花凉了。”林聿恒似是想起了什么，不由得一笑，“楼风的动作还挺快。”

“你说的上回，是两年前。”华月取笑他，眼神却觑着许南嘉，“你怎么没时间概念啊，学建筑学傻了？”

林聿恒向来是谦逊有礼的，虽然有些不太好意思，但还是笑了笑。

许南嘉插不上话，抿抿唇，眼眸垂下去，嗓音里有些软软的乖巧，“哥，你去吗？”

“嗯。”林聿恒侧过半张冰玉似的脸，沾着一小块面粉渍，有些滑稽可笑，“你们呢？”

华月摆摆手，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往沙发里一窝，“我就不去了。Nothing interesting.”

许南嘉暗暗松出一口气，慵懒地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歪着头去看林聿恒，“我正好请了假，反正也没事。”

华月仰起头，目光落在走廊的半暗处，一幅画吸引了她的目光，她略微诧异地起身，走到那幅画之前，凝眉思索。

“世外桃花源？”

“嗯。”

许南嘉望过去，半明半暗间，是少年的一片荒野。

他曾经走上荒野，却未料到这枯原，野火连了天。

那幅画几乎占了半面墙，夜深露重的旷野，连绵起伏的山脉，参天梧桐树，锦绣繁花丛，青翠如生的竹栏，半遮半掩的花门，纸窗里透出一豆灯火，在地上拉出孤寂的清影。

可这幅画又是残缺的，从中间裂开的十字，似乎是小心粘补了很久才完工的。

既是于自己贵重之物，又怎舍得毁去。

那个雪日里蜷缩街角的少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她只是撑伞遥遥望着，那少年一个人走到白头。

华月深深看了眼许南嘉，目光掠过林聿恒，最后落在崩坏三次的建模图上，湖绿色的瞳孔里浮现出一个想法，洇染开深色的暗纹。

世外桃花源，真的只是少年的一场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