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验

　　风水轮流转，这次轮到顾一野手足无措了。

　　开车回程的路上，顾一野魂不守舍的模样，让苏瑾将他赶回了副驾驶，毕竟她还是很惜命的，她可不想就这么离开这个美好的世界。

　　“酥酥，我们一会路过商场的时候，我去给云姨买个礼物吧。”

　　“我刚刚，好像貌似就是空手去的吧，你这时候怎么想起买东西了？”

　　“咳咳……我那是……”顾一野语塞。

　　“是什么？哼，套路我？先斩后奏？换成你自己知道紧张了？我刚刚魂都快被你吓没了。顾一野同志，我觉得这种令人终身难忘的经历，你也有必要好好体验下，不然你的人生都不完整，你说是不是？”

　　“酥酥……”顾一野被苏瑾怼的没话说，这件事是他理亏，苏瑾就算生气他也只能老老实实认错道歉，所以顾一野改变方向，开始走怀柔政策，装可怜。

　　“打住，打住！我苏瑾刚正不阿，绝不收受贿赂！”苏瑾能扛住顾一野的这波攻击吗？自然不能。

　　半个小时后 某商场

　　苏瑾红着脸跑下车，直奔顶楼的女装及饰品柜台。身后的顾一野抬手抚着自己嘴唇上的牙印，抬起脚步追了上去，不顾苏瑾的小幅度挣扎，握紧了她的手，走上通往楼上的电梯。

　　借着电梯上的金属镜面，苏瑾仔细擦了擦自己花掉的口红。

　　顾一野像只成功偷到腥甜的大型猫科动物，唇角的扬起，一直都没落下。

　　眼见苏瑾将嘴唇擦的越来越花，讨好似的抬手扶住了苏瑾的下巴，让她仰起头转向自己。随后用拇指指腹，认真仔仔细细的擦拭着溢出唇线外面的红色。

　　将所有外溢的口红擦干净，顾一野还一脸求表扬的望着苏瑾，就差摇起他身后不存在的大尾巴了。

　　还表扬？明明把她口红弄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就是他！

　　苏瑾娇嗔的瞪了一眼顾一野，转身出了电梯，在柜台间四处寻找着什么。

　　两个人最终停留在了一处卖饰品的柜台。

　　顾一野有些疑惑，苏妈妈貌似并不是那种喜欢这种华丽首饰的人。

　　苏瑾开口解释“她因为要参与一些外交场合，不能穿着的太过朴素，需要在衣服上做一些点缀。她上一枚胸针还是好几年前我送的，款式都有些旧了，你挑一个大气一点的送给她，她应该会很开心，而且每次出席活动的时候都能佩戴在身上，也很实用。”

　　顾一野站在柜台前，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最后挑选了一枚镶嵌宝蓝色水晶的鸢尾花。

　　说来也巧，苏妈妈也确实很喜欢鸢尾花，它象征了好消息，被喻为爱的使者。

　　趁着顾一野去结账功夫苏瑾眼疾手快的又挑了一条丝巾，以防止自己妈妈会以太贵重的理由拒绝胸针这个礼物。赶忙让售货员将丝巾压在纸袋最下面，将钱托付给她，让她务必等他们走后再去结账。

　　到达苏家门口，苏瑾刚准备去开门，顾一野拉住了她的手腕。

　　第N次整理了一下自己衣服上的褶皱，正了正帽檐，开口问道“行吗？”

　　苏瑾真的从没见过顾一野这么不冷静的样子，哪怕18岁新兵入伍的时候她都不曾见过。

　　“我要是说不行，你是不是现在准备回家去换一身衣服？”苏瑾双手抱胸倚靠在自家们前，调侃着面前这个她第一次见的顾一野。

　　“真的？那我回去换。”

　　“哎呀，逗你的！”眼见顾一野真的转身，苏瑾赶忙拉住他。抬手为他整理衣领，抚平他衣襟上并不存在的褶皱，贴近他的胸口仰头直视他的眼眸。

　　“我母亲真的会非常非常非常喜欢你的，就冲着你穿的这身军装，她也不会给你难堪的。而且她知道我有多喜欢你，爱你。”

　　苏瑾的几句话，就让顾一野躁动的心沉静下来，露出一抹欣然的微笑，顾一野深吸一口气，按响了苏瑾家的门铃。

　　“叮咚……叮咚……”

　　“咔哒……”

　　大门很快被人从里面打开，苏母优雅的模样出现在两个人面前。

　　用眼神撇了一眼自己女儿，便开始上下打量顾一野。

　　长得是很不错，怪不得能把自己这个三天两头出去浪的女儿拿捏的死死的。

　　（苏瑾：妈！我那时出去工作！工作！什么时候出去浪了！！！这是污蔑！！！）

　　“进来吧，饭都做好了，一起坐下吃吧。顾一野是不是？你父亲最近还好吧？”苏母在前面带着顾一野到了饭厅，瞅了一眼准备拉开椅子就做的母亲，苏瑾勾了勾顾一野的手心，用眼神示意他礼物。顾一野了然的握住了苏瑾的手指，表示他知道。

　　“我父亲最近还是老样子，研究他的课题再加上上课，身体也还算硬朗，过的算不错。知道我要过来，还嘱托我带他向您问好。说要是您有空可以约他们几个聚聚。”

　　“噗嗤……说的好听，他们几个才不乐意看到我呢，生怕我给他们上时事政治课程，一个个跑的比谁都快。”苏母笑着摇了摇头，抬眸多看了一眼顾一野。

　　“云姨，父亲说我叫您云姨合适些，您不介意吧？”

　　“不介意，就这么叫吧。”

　　“云姨这是我和苏瑾给您挑选的礼物，苏瑾说您之前的胸针都是几年前的旧款了，我就自作主张挑选了一款，觉得很衬您，希望您能喜欢。”

　　苏瑾本意是想让顾一野说是他的主意的，他怎么这么诚实，都照实说？

　　苏母将胸针盒子打开，拿起来看了看，又将它放回盒子里，推到了顾一野面前。

　　“胸针很漂亮，也确实是很适合我的款式，我也很喜欢，但是我不能收，除非你能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苏瑾这是第一次见到母亲在家里气场全开的样子，女领导人的强大的气势显露无疑，连苏瑾一时间都有些招架不住。

　　顾一野却纹丝不动，极为冷静的开口。

　　“苏瑾是我珍视如同自己生命一般的女孩子，是我想要与之共度一生的女人，您是她的母亲，我真心的想得到您这位她世界上最亲近之人的认可，这枚胸针只是一个小小的礼物，并不能说明什么，只是我出于礼貌送给您初次见面的礼物。以后的岁月里，不是一天，也不是一年，而是往后的10年，20年，30年，40年，一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我都会用尽我的所有来爱护她。我认为这才是您最想见到了礼物，而不是几件东西，几句漂亮话。”

　　“呵呵……说的好听！你拿什么保证？你的心？我还能把你心挖出来看看不成？”苏母听到顾一野的话，突然间情绪开始剧烈波动，带着极为强烈的攻击性，苏瑾在一边都懵了。

　　她母亲之前明明一直都很欣赏顾一野的，尤其是在她讲了许许多多顾一野做的事情之后，她还不止一次的夸过他，今天这是怎么了？

　　苏瑾想开口，被顾一野眼疾手快的拦住了，捏了捏她的手，自己向前走了半步，直面苏母的讽刺。

　　“是，确实无法将我的心挖出来看看，但是云姨，日久见人心不是吗？您可以一直看着我，只要我有一点对苏瑾不好的地方，随您处置，我没有任何怨言。”

　　“呵……好一个日久见人心，就是不知道你还有没有日久。苏瑾的父亲，你不会不知道吧？和你一样是军人，新婚不过半年，他去了战场便再也没有回来，你现在是和他一样的军装，万一你也和他走上一样的道路，难不成让我女儿和我一样变成寡妇吗？”

　　“……”顾一野和苏瑾都愣住了，他们谁也没想到苏母从来都没有走出过父亲离世带给她的阴影。

　　“文职还是转业，其他免谈。”苏母冷漠的语调，另苏瑾心寒。

　　“妈！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就算是自己的母亲，苏瑾也不能接受有人对顾一野说出这样伤人的话语。

　　“我为什么不能，他现在的一线部队，他出任务是迟早的事情，现在各国局势加上各地恐怖组织，哪个不是要命的任务？真要等他死在外面你怎么办？和我一样把自己哭成泪人然后独自带孩子长大吗？”

　　苏瑾知道母亲说的都是事实，而且在未来发生的可能性远远大于50%，她无法反驳。

　　“不行，他不能，他不能离开部队，也不能转文职，不行。”

　　“那你们就断了吧，我是不会同意的，你也可以背着我，但是休想得到我的祝福。”苏母的决绝让苏瑾的眼泪夺眶而出，她不明白，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一次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顾一野双手托起苏瑾满是泪水的脸颊，温柔的给她擦拭着一滴滴滚落的晶莹，柔声的安慰她“别哭，酥酥，你先上楼去，之前不是说给我买了礼物吗？你去找一下好不好？”

　　苏瑾抽泣着看向顾一野，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间说这个。

　　“乖，去吧，听话，我向你保证，等你再下来的时候，一切都会好的。”顾一野揉了揉苏瑾的发顶，连哄带骗的让她上楼去。

　　等苏瑾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时，顾一野转身郑重的面向苏母。

　　“云姨，非常抱歉，我不能欺骗您，转业和文职我都不可能选。”

　　“你这是要放弃苏瑾的意思吗？”

　　“不，我也不会放弃她，这辈子都不可能。”

　　“顾一野，你父亲顾衡没教过你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吗？”苏母双眼眯起，将这个棒打鸳鸯的恶人做到了极致。

　　“当然有，但我认为这并不是不可兼得的。云姨，据我所知，您当年在众多追求者中选择了苏瑾的父亲，正是他那份身为军人，为国家义不容辞的使命感吸引了您不是吗？是，他为国捐躯，留下您独自一个人，让您独自将苏瑾抚养长大，这份心酸与苦楚我作为被父亲的独自抚养长大的孩子，我懂得。可据我所知，您后来所做的一切，更多的是您在用自己的方式，传承他的这份为国，为家的使命，让它不会因为他的离世而消失。也正是因为这个，您才会送当初的苏瑾到部队锻炼，都是为了让这份使命，责任，不要消失，要一代代传承下去。”

　　“就算如此又怎样，你的工作的危险性不用我说明，你自己最清楚，你不怕自己有一天不在了，让苏瑾独自一个人吗？你忍心？”

　　“我不忍心，所以我会尽全力武装自己，让自己可能受伤的因素减到最低。”顾一野不是没想过这些，可就因为这份未知的可能性，让他放弃苏瑾，推开她，他认为那是对他们之间感情的亵渎。所以他能做的，也正在做的，便是让自己，让整个军队通过新型的技术手段，可以将人员伤亡减少到最低。

　　“说来说去，你不过是都想要。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一辈子也说服不了我呢？你打算怎么办？”

　　“我会一直等下去的，除了苏瑾，我的妻子绝不会有其他人。”

　　“那如果最后苏瑾嫁给别人了呢？”

　　“终身不娶妻……这是我的承诺。”

　　苏母盯着顾一野清澈又坚定的眼瞳，不再说话，沉默了许久。

　　“噗嗤……哈哈哈……顾老头，养了一个好儿子啊……”苏母的瞬间变脸，饶是顾一野，也呆泄了一下，随后前后一想，便明白了这些都不过是对他的考验。

　　“云姨……”

　　“好孩子，云姨很高兴，你能懂得你身上这身军装的意义，

　　如果你刚刚要是同意转业，那我才是真的要失望了呢。你说的很对，我的选择，和让苏瑾去部队，都是我为了传承属于他父亲这份沉甸甸的责任，你能懂得这些，真好。其实作为母亲，我刚刚的那些话也不完全是假的，但我的女儿我了解，如果你不是这样的人，她不会将心那样无怨无悔的留在你身上。一转眼，你们都这么大了，都到了要成家的年纪了，二十年，仿佛还是昨天一样啊。你和苏瑾能遇到，能共同走过那么多风雨，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携手将余生都走下去的。我也很感谢，你能这么看重我的感受。以后有什么事情，要多和我还有你爸爸说，我们虽然老了，但永远都是你和苏瑾最后的港湾。”

　　“妈……”

　　苏瑾抱着一个小盒子，站在楼梯上听到了母亲的话，眼泪再次决堤。

　　冲下来扑进了母亲怀里，像小时候一般蹭着母亲的肩膀撒娇。“妈……抱抱……阿瑾要抱抱……”

　　“行了，多大的人了，还和妈妈撒娇，去去去，该换人了！”苏妈妈嘴上不饶人，可手臂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抬起，一遍遍抚着苏瑾的后背。

　　“我不嘛，我不要，我就要和妈妈撒娇。”苏瑾死皮赖脸的抱着不肯松手，看起来也就3岁，不能再多了。

　　“好了，好了，差不多行了，饭菜都凉了，赶紧起来吃饭，不许浪费粮食知不知道！”苏母被苏瑾磨得没办法，只能求助顾一野，用眼神示意他，赶紧管管自己这个未来媳妇。

　　“好了，酥酥，云姨的手艺我还没尝过的，满屋子都是香味，别的话一会再说吧，先让我尝尝呗？”

　　“哦哦，好。”

　　一顿饭，吃的那叫一个和谐，和谐到苏瑾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来，一野，吃这个，这是阿姨最拿手的菜，还有这个也好吃，你每天训练辛苦，回来了多吃补补。”

　　“好好，云姨，你也多吃点，我自己来。”

　　诸如此类的对话，苏瑾已经听了不下20遍了，反观自己，没人管，没人疼，就像那颗路边的杂草，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