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教员

风尘仆仆的赶到陆军学院门口，苏瑾才想起一个十分尴尬的问题。

她根本连大门都进不去，就更别提见到顾一野了。

这次回来事出突然，她谁都没来得及告诉，所以证件介绍信这些东西，她一概没有。要什么没什么，门卫看她的眼神逐渐也变得锐利起来，完全将她当成了企图混入军事院校的社会闲散人员。眼见对方看自己的目光变得越来越不友善，苏瑾连忙撤到大门稍远的一侧，另寻他法。

苏瑾来着时间也很不巧，这个时间段根本没人出入，她连个想找人传话都做不到。

正当她愁眉不展的时候，老天爷似乎还是很眷顾她的，一辆军车缓缓从远处驶来，并且停在了大门前，车门打开，缓缓走下来一位中年军官。

苏瑾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了他的正脸。

顾、顾教yuan？顾衡……也是……顾一野的爸爸。

呃呃呃……要不要这么巧？

苏瑾是怎么认识顾衡的呢，这还要从上一辈说起。

顾衡和苏瑾的父亲相识，和苏母也是旧识，小时候的苏瑾曾经见过很多次他来探望她母亲。不过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苏母工作调动等多重原因，后来次数越来越少。顾衡的长相这么多年过去，变化也不大只是稍稍苍老了些。

不过，她是能认出人家，就是不知道，人家还能不能记得她，认出她是谁了。

其实找顾一野的爸爸带她进去找顾一野这件事情，苏瑾还是觉得多多少少有些尴尬。可问题是她都在这里傻站了半个小时了，实在是没别的更好的选择了，所以现在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毕竟她这次回来时间十分有限，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苏瑾厚着脸皮走到顾衡跟前。

“顾教yuan，您好。”

“小姑娘？你是？”顾衡还是一如既往涵养很高，被人挡住了去路，第一反应并不会恼怒，而是礼貌询问缘由。

“我叫苏瑾，不是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

“苏瑾？你是慕婉的女儿？”顾衡只是短暂的停顿，随后脱口而出苏母的名字。这让苏瑾有些惊喜，毕竟如果对方还记得她，那后面的事情就有戏了！

“对，是我，顾叔叔您还记得我？”

“记得，当然记得，慕婉最骄傲的就是你这个女儿了，没少和我们这些没女儿的老头子炫耀。都长这么大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哪有，谢谢顾叔叔夸奖。”

“听你母亲说你不是去了国外？怎么出现在这里？”虽然多年没见过，但苏瑾的长相和父母还是很相像的，对于她的身份顾衡并不会产生质疑。

“是这样的顾叔叔，我想进去找个人，但是我是临时从国外回来的，证件证明什么的，还没有时间去办，您看，您能不能帮我先证明一下，让我先进去，剩下的手续我可以补，但我现在真的很着急，您看能不能帮帮我。”说话时候，苏瑾脸上都臊得慌，可是没办法，脸什么的，哪有顾一野重要。

“好说，我去问问看，可不可以。”

“真的，谢谢顾叔叔，太感谢了。”苏瑾笑得要多甜有多甜，标准长辈们最喜欢的那种乖巧笑容。

“先别谢，你先等我，要是可以你再来谢我不迟。”

顾衡走过去简单的和门卫沟通后，苏瑾远远就见到门卫点头的动作。

顾衡重新走回苏瑾面前，一脸慈爱笑意的冲她点点头。

“行了，去吧，手续也不用补了，报我的证件了。”

“顾叔叔，实在是太谢谢你了，等以后有时间，我一定回去看您！”

“行了，不是说有急事吗？赶紧去吧，我先去上课了。”

“好的好的，顾叔叔再见~~~~”苏瑾火速开溜，跑的飞快。

跑的能不快嘛，要是被发现，她泡了他儿子，人家的脸色还不知道会不会黑成锅底呢。

其实苏瑾真的想多了，顾衡估计高兴还来不及呢。

看着苏瑾活泼明媚的模样，顾衡又想了想自家老是板着脸的臭小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摇了摇头，无奈的向自己上课的地点走去。

苏瑾走一路问一路，走了一大圈，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顾一野上课的地方附近。

“一见面就要提这个事情，难过有什么用啊？我问你，有什么用？谁听了不难过，难过完了呢？这该过的日子，一天也不会少，该做的家务一件也不会少。她一个女人，身子骨这么弱，不仅心里面要扛着排长，还要照顾年迈的老母亲，端屎端尿养猪做饭，一声不吭，她只能偷偷哭，她为了扛这个家，把自己都给放弃了，还要净想着替我们这些所谓的战友想，不能给我们添麻烦，我们这些战友有什么用啊？我问你有什么用！”

顾一野站在黑板报旁边背对着她，吼着他对面的端着饭盒在吃面条的高粱。

“不是你跟我急什么啊？我这不想办法呢吗？”

两个人正吵的不可开交，高粱因为面对着她，一转头就看到了苏瑾身影，吃惊之余刚刚的火气瞬间消散。

“苏瑾？”

“苏瑾怎么了？她不是在国外……”顾一野不明白高粱为什么突然提到苏瑾，顺着他吃惊的目光，回头转向身后。

苏瑾穿着一条水蓝色的裙子，笑意盈盈的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这样的画面，是顾一野日思夜想的画面，但当它真的出现的时候，他反而觉得有些不真实，愣在了原地。

顾一野这傻楞的模样，要是让学校里的同学看到，估计顾一野这高冷的形象，就没法要了。

苏瑾慢慢走到顾一野面前，展颜一笑，应了那句‘人比花娇花无色，花在人前亦黯然’。

陆军学院本就基本都是男人，苏瑾这朵娇花一出现，身上的目光就没停过。

苏瑾自然是没注意到，她眼里只有顾一野，当别人都是背景板。

可顾一野注意到了，心中一百个不乐意。

看什么看，想看自己找去，看他女朋友干什么！

顾一野被她这倾城一笑，弄得险些心神不稳，赶忙低头轻咳两声。

“苏瑾你还是别笑了。”

苏瑾满头问号“嗯？”笑着重逢，这不是他自己说的吗？怎么见到她回来，还是几个月没见，他就这么个表情？第一句话还是让她别笑了。她这暴脾气，顾一野这是欠锤了吧。

“顾一野，你！”苏瑾气得鼓起两个小腮帮子，再一次气成了小河豚。

“唉唉唉唉，苏瑾你怎么突然回来了？”高粱好长时间没见苏瑾了，完全忘记了俩个人前几天才通过电话这件事情，热情依旧，举着饭盒挤了过来。

“有些人都失联了，我回来看看是不是走失了，回来报个案什么的。”

“哎呀，怎么都没人关心关心我是不是丢了呢？”

“高粱，吃都堵不住你的嘴。”顾一野嫌弃的用手里书拍了高粱一下。

“哈哈哈，高粱，你还没追到南征？你这也太……”苏瑾话说了半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懂的都懂。

“噢！你们！你们两个！说好的战友情呢！居然这么戳我心窝子，我的心好痛！”高粱夸张的捂住心口，西子捧心状。

“行了，这么能演，我看应该把你调去文工团，让你留在这里都白瞎了你这演技。”顾一野极其嫌弃的表情，无情的开启吐槽模式。

“好啦，说正事，顾一野你一会还有课吗？我这次回来想做一些事情，想跟你好好商量一下。”说笑归说笑，苏瑾时刻记着自己回来的主要目的，准备回归正题。

“上午还有课，但是下午没有。”顾一野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课表，十分庆幸今天下午没课。

“那我就先回去宾馆休息一下，等下午我们找个地方再详细说吧。”

“好，不过稍微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唉唉，顾一野，你干嘛去啊？”顾一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就往远处跑去。

留下高粱和苏瑾两个人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高粱，顾一野这几天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就那样呗，上课下课，对了，就是老有不开眼的小姑娘给他送东西什么的，不过你放心，我听说他什么都没收，拒绝人家拒绝的那叫一个彻底，都让他弄哭好几个了。你说你们看上顾骡子哪了？怎么都稀罕他啊？天天板着个脸，跟欠他钱似的。”

“谁知道呢？想不开？”

“我也觉得想不开，哎，我不是说你啊苏瑾，你和她们可不一样，你在顾骡子心里那地位，就是他的缪斯女神。”

“我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问他从阿秀那里回来之后，有没有什么情绪变化？”

“有，怎么没有，他回来之后就躲着我，脾气也有些不太稳定。你看刚刚那个架势，就差生吞活剥了我了。”

“高粱，顾一野的伤口比你们所有人愈合的都要慢，都要难，我不在他身边，我怕他很多事情不跟我说，我可不可以拜托你帮我多看着他点，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你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别瞒着我，可以吗？”

“你放心，顾骡子怎么也是我亲战友，虽然有时候我也想揍他，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会不管他的。”

“谢谢你，高粱。”

“哎，客气什么啊，都是老朋友了。”

顾一野一路从教学楼跑步回来，手里拿着一封信，递给苏瑾。

苏瑾接过，上面的地址是写给她的。

“这封信本来我是打算今天邮走的，既然你回来了，就直接那给你看吧。”

“好，那……呃呃呃……顾，顾教yuan。”苏瑾还想说些什么，但一抬头就看到了远处一直盯着他们这边的顾衡，吓得她嘴一瓢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完全想不起自己想说什么。

“爸。”顾一野回头，见到自己的父亲出现在这里比苏瑾还要吃惊，。

提问，找准男朋友被对方父亲抓包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火烧眉毛了。

“那个顾一野，我我我我……我就……先走了……下午2点海边，我等你……”苏瑾低头捂脸，借着高粱和顾一野的身体挡住自己，脚底生风，火速逃离现场。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着火了要赶回去救火呢。

这种自欺欺人的行为把顾一野和高粱都看愣了。

苏瑾什么时候怕过人啊，当初见郑师长也没见她磕巴过。

高粱也识趣的拍拍顾一野肩膀，示意他也先走了。

顾一野小跑到顾衡面前

“爸，您怎么来了？”

“扣子。”不同于刚刚在校门口对待苏瑾对和蔼，顾衡和儿子顾一野的相处模式，一直都是理智和冷静的。

顾一野连忙系上衣领处散开的衣扣。

“还有风纪扣。”

直到顾一野将衣衫全部整理好，顾衡才继续开口回答了顾一野刚刚的问题。

“特约教学，顺便来给你们上上课。”

父子两人走到一处无人的篮球场边上，顾衡从兜里拿出了两颗烟，用打火机一同点燃，然后将其中一颗，递给了顾一野。父子的默契，让两个人一前一后将烟卷放在了边上的围台上。

“你的战友，留在了那边，你知道为什么从战场上下来之后，你比别的人遇到的问题更严重吗？不是你更软弱，而是你更敏感。可以说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在军队，会被磨掉脆弱和敏感变得粗粝而茁壮。而有些人，恰恰需要他们的敏感和脆弱。换个角度说他们或许正是军队所需要的触须和大脑。”

“爸，您可能无法体会，当射向你的弹片，被另一个人用自己的身躯挡下的时候，他就在你的背上，暖暖的，你一辈子都无法忘记他的体温，他的重量，我没有办法原谅我自己。”

顾衡像千千万万的父亲一样，用胳膊抚在顾一野的肩头，安慰着自己的儿子。

“爸爸懂。”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是因为苏瑾吗？”顾衡可能不了解苏瑾，但自己儿子他怎么可能读不懂，顾一野看向苏瑾的眼神，他只在少数人眼中见过。不是简单的喜欢，而是印刻在灵魂深处浓烈的爱意。他这个儿子的心啊，早就丢在人家姑娘身上拿不回来了。

“爸？您认识苏瑾？”对于自己父亲认识苏瑾顾一野很吃惊，毕竟从小到大他都从未听父亲提起过。

“嗯，爸爸认识她的父母，当年她父亲为国捐躯，留下她们母女，她母亲决绝了所有人的帮助，回到了自己家，将她独自抚养长大。苏瑾她，从小就异于常人的乖巧，她母亲担忧她，所以让我和其他人去和她交流过几次。”

“那她……”

“她没事，谁也解释不清，如今看来，她就是个天生聪慧善良的女孩子，和她父母一样。你云阿姨养了个好女儿啊。我只听说你云姨将她送去部队了，却不知道这么巧……”顾衡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顾一野，看得他一阵紧张。

“爸，她对我很重要，您……”

“呵呵，你紧张什么？以为我会反对？”看到自家儿子紧张的神色，顾衡轻笑出声。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反对。

“爸……”

“千万别做伤害人家的事情。”想到自家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偶尔会在一些事情上钻牛角尖，顾衡有些不放心的叮嘱。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