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

张云雷接到杨九郎的电话时，他已经在庙里跪了一天一夜了，路过的僧人看到无不摇头叹息。

他僵硬着起身，险些又跪倒在地，撑着一股劲走到了庙外，找到一个地方接了电话。

“磊，快回来，卿儿醒了，快回来……”

还没有听完，也没有回话，他匆匆挂掉电话，踉踉跄跄的奔向了来时的路。

我给爷爷奶奶磕完了头，他们扶我起来的时候，就像被什么力量拉扯了出来，然后我就睁开了眼，看到一堆穿着白大褂的……熟悉的脸。

“小连，你可算醒了。”说话的人好像是我的科室主任……恩，没错，这胡子拉碴的，就是他。

我缓了缓，恢复了一点会昏迷过去前的记忆。

这次来医院是准备“卸货”的，在霄儿和孟哥家的小碗儿三岁半的时候，我终于怀了孕，怀了张云雷一直心心念念的小宝宝。

小宝宝很乖，没有怎么闹我，霄儿经历过的孕吐我也只经历过一次，还是因为吃的不太合适才吐的。

所以张云雷准备给他取名叫“稳稳”。

生产的那天我挺着大肚子准备去后台逛逛的，刚进后台门，和桃桃没聊几句就破了水，幸亏张云雷眼疾手快捞着我就跑了。

稳稳可能对这个名字不太满意，也可能是平日里没有调皮，非要在出来的时候调皮一次，我大出血了。

我不知道等在手术室门外的爸爸妈妈还有张云雷是怎么度过的，我倒是美美的睡了好几天，在梦里跟爷爷奶奶度过了很美好的几天。

回忆涌入脑海里，我点点头，“张云雷呢？”

主任调试了我的心电监护仪，“这孩子一直陪着你的，但是昨天一大早我们来查房的时候他就不在了，说是自己去郊区的那个很灵的寺庙里跪着了，一直到现在，刚才他同事给他打电话才把他叫回来的，估摸着现在在回来的路上。”

我又点点头，嗓子干干的。

“主任，我的宝宝呢？”

他听后笑了笑，“在周桃桃那儿呢，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是小姑娘呀。

“还想和霄儿家的小碗儿订娃娃亲呢。”

我笑了。

“把你们的友谊延续到孩子身上，不是也挺好的吗？”

“是啊。”

“活着可太好了……”

张云雷半个多小时之后就匆匆赶到了，看着他像脚麻了不会走路一样踉踉跄跄的进了病房，我笑话他又不会走路了。

他却没理我的调侃，径直过来抱住我。

主任他们见此情景也是挥挥手，替我关上了门。

我用没有打针的左手抚摸了他的后背，感受着他些许颤抖的身体，泪水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应该让你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到我的。”

他发抖的声音在我听来，好像十几年前那次在病房一样，我挨了打昏了过去，他守了我好久。

“磊磊，爷爷奶奶来找过我了。”

他这才放开我，坐在身后的凳子上，一边帮我倒水一边说：“真的吗？爷爷奶奶过得还好吗？”

我点点头，“我和他们一起吃了饭，一起聊了好多以前没有聊过的事情，”然后咬住他递给我的吸管，疯狂的汲取水源。

“是奶奶把我赶回来的，她说我再不回来，你就要把腿跪断了。”

张云雷的身子顿了顿，“你看，还是奶奶心疼我。”

“我走的时候，他们俩说，不让我再回去看他们了。”

张云雷伸手接住了我的几滴泪水，我哽咽的看着他，“奶奶说她和爷爷在给我布置下一世的家。”

“奶奶还说，她和爷爷看得见我的幸福，也看得见我对他们两个的思念。”

张云雷温柔地看着我。

“磊磊，这两天我好幸福啊，我想过再也不回来了，可是奶奶什么都知道，她知道我生小宝宝了，她知道我过得很幸福，她知道我的生活是我一直想要的。”

“可我从没想过，我的生活里没有了她和爷爷……”

他握住了我的手。

这次不同于往日的冰凉，是温热的。

“卿儿，你说了，奶奶和爷爷什么都知道，他们只是换了一种别的方式继续陪着你，二老可不希望看到你哭哭啼啼的样子，不然奶奶又要拉着爷爷抹泪了。所以卿儿，我们都要幸福，才是对爷爷和奶奶最大的慰藉，是吧。”

我点点头，他说的我都懂。

只是这种现实和梦境的落差感我一时没有办法接受而已。

爷爷奶奶，如果我睡着了，让我再看看你们好吗？

我只是好想你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