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出发

她的东西很少，只有三套衣服，一双鞋，一个收音机。哦对了，还有那个平安扣。

下了楼，栾云平踹了烧饼一脚，烧饼忙不迭的把烟头扔到地上抓紧踩灭，冲着另一边大口喘气交换新鲜空气，防止自己呛着这小姑娘。而后匆匆从车上拿了个东西就跑去了楼道里，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看着烧饼这滑稽的动作，她想起了那个张磊。

栾云平顺手就要帮连竹阳拿过包，连竹阳后退三步，“不…不用了栾叔叔，我自己来就可以，谢谢您。”

栾云平嘴角抽了抽，自己看起来真有那么可怕嘛。

不一会烧饼下来了，手里多了个纸条，他把纸条递给连竹阳，“师父让我给奶奶家按了个座机，”他顿了顿，看着连竹阳一脸懵的表情，于是解释，“就是电话，无论你在哪儿都能跟你奶奶说话的东西。”然后又把手里的纸条给连竹阳，“我们都有小灵通，回头想你奶奶了就找我们借，按出这几个数字你就能和你奶奶说话了。”

“真…真的？”连竹阳攥着纸条半晌，蹦出来这几个字，她从没听说过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她对这种电子产品的了解仅限于收音机。

上了车，连竹阳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坐在她旁边的栾云平。

栾云平只感觉像是有小虫子在自己胳膊上爬，便把注意力从窗外的风景转到车内，就看到了一脸期待的连竹阳，“栾叔叔，能不能借您的那个，能跟我奶奶说话的东西用一下？”她小心翼翼道。

栾云平再次对自己的长相不自信。

教给连竹阳播号之后，栾云平感叹，还是小孩学东西快呀。

听到那边传出奶奶的声音，连竹阳高兴的差点忘了说正事，“奶奶，咱们枕头底下我给您留了钱，别跟姑姑她们说，这是咱们俩的小秘密，您要用这些钱把眼睛治好，这样您就能看到阿竹在台上有多好看啦！”

听着连竹阳稚嫩的声音，却办着像大人才能办出的事，栾云平皱了皱眉。

这么小的年纪啊…应该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纪，却独自一人养活奶奶，独自一人承受那些不该承受的。

他好像有点想保护这个小姑娘了。

烧饼帮连竹阳办了退学手续，车继续往连竹阳向往的地方开去。

她在路上抱着收音机做了个梦，梦里有看不清脸的爸爸妈妈，奶奶，还有过世了的爷爷…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特别开心。她在梦里怀疑这是个梦，可这一切又太真实了，让她无法不相信，以至于在醒来的时候，巨大的落差让她掉了泪。

她抓紧擦干了脸上的泪，熟练的动作让人心疼，她再快，也没躲过眼神犀利的栾云平。

他真的想保护这个小姑娘了。

她是被栾云平刻意压下去的动作乱醒的，因着她平日里睡觉轻，所以再轻的动作她也能感觉到。

“把你吵醒了？”栾云平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没…没有，栾叔叔，我就是想看看到没到。您随便动，我没事的。”

“醒醒神，我们快到了。”栾云平看这孩子恭恭敬敬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别扭。

连竹阳连忙揉了揉眼，从栾云平这侧的窗户向外看，她看到了刚入夜的北京。

高楼大厦上闪着五彩斑斓的灯，随着车子的移动，像走马灯一样在连竹阳眼前走过，她甚至都看晕了。

栾云平用余光撇到连竹阳的眼睛。

刚才她睡觉的时候，头一歪就倒在了他的胳膊上，他下意识的朝着连竹阳看去，就看到了她稚嫩的脸庞却好像有着大人般的坚决…明明是睡着了却还皱着眉，就这样多看了两眼他才发现，连竹阳不是五官特别出色的女孩，但是她长得很温柔，是需要细品的那种温柔，像江南水乡女子那样的温柔。像她这样大的小孩儿，脸上的情绪不是悲就是喜，可栾云平跟她接触了一天，却只从她的脸上看出了温柔与坚忍两个词。他没办法透过连竹阳的表情去看她的内心，看不出这个小孩真正的情绪。

可现在，用余光瞧着她的眼睛，栾云平都能感觉到她眼睛里的光芒。

这种光芒他熟悉，是对生活的热爱，是对未来的期待。

在许多年后，经历过数不尽失望后的连竹阳，早已丢失了在那天，那晚，她第一次看到北京时，眼里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