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听相声的坎坷之路

屋外哗啦啦的雨水下的好不痛快，夏日沉闷的天气被雨水冲刷过后仿佛进入了秋天一样，连竹阳呆呆的坐在院子里，眼前闪过爷爷带着她在院子里玩耍的情景，那个大男子主义却愿意让她骑在他一把老骨头上的，那个偷偷抽烟被连竹阳看见，只好给她买了一堆零食当封口费的，那个一个月给人家当保安，看幼儿园门，被人拒之门外却不死心，发誓要富养囡囡的老爷子，就这么没了，奶奶又因为伤心过度视力越来越模糊，大活干不了了，切菜会切到手，去拿调味料会撞到头…而这一切重担都压在了连竹阳头上。

此时，连竹阳才仅仅10岁。

她开始学着自己做饭做菜，瘦弱的小臂和菜刀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连竹阳不止一次的切到了自己的手，她闷头不哭，不是因为不疼，而是因为…太疼了。

打好的火忘了关，再想起来时厨房已烟雾缭绕，她皱着眉，冷汗不时从她的脑门上滚落下来。她害怕，她想去找奶奶，可是奶奶刚躺下小憩一会…连竹阳，你行的！她给自己暗暗打个气，撸起袖子视死如归的冲进了厨房。

再出来时，她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厨房此刻已开窗通风，不一会儿就安然无恙了。

她做的第一顿饭，是炒糊了的白菜根，因为没钱买菜，她只能等放学之后偷偷去菜市场偷点儿人家卖剩下的菜根，如果能碰到个好心人，还能多施舍两把，如若脾气不好的，不仅啥都没有，还容易挨打。这倒是让连竹阳练就了一身“绝世偷功”。

奶奶边吃边哭，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阿竹长大了，心里边却是疼的不得了。

她也才是个孩子啊…她本应该窝在父母怀里，等着父母为她遮风挡雨的，可如今，她懂事的可怕，自从爷爷过世那天哭了很久，就再也没从她面前哭过。也许…最好是这孩子偷偷哭了，可别再憋坏了身子。

爷爷去世给的抚恤金在爷爷离世第三个月见了底，统共不过600块钱，着实少的可怜了些。连竹阳并没有气馁，她一家一家的寻找能让自己留下干活的小餐馆，虽工资不如大酒店可观，但好歹小餐馆能留住自己。

晚上放学给奶奶做了顿饭，白菜炒白菜，买了几个馍，简单对付了一点就跟奶奶说去同学家学习溜出了门。

正好是饭点，她可以溜进小饭店的后厨那儿二话不说开始干活，如果人家肯相信她看她卖会力，说不定能留下她。可如果把她看成了要饭的小孩…是打是骂可就不一定了。

在被赶出来第四次之后，她进了一家生意还算不错的小饭店，溜进了后厨。她熟练的拿着盘子开始洗刷，一旁的人在连竹阳洗了第三个碗的时候注意到了她，便收下了她。

每日七点到九点，两个小时25块钱。

连竹阳差点给老板磕个头了。

25块钱呐！一天买馍花5毛，捡点白菜根能吃一天，一个月下来能攒好多呢！水电费一套下来，一个月还可以给奶奶开个荤！她虽然才10岁，可算账精着呢！

她还记得那个三年之约，每次被生活折腾的体无完肤的时候，她就想起郭老师对她说的三年之约。

为了给爷爷治病，家里所有能出声的东西都卖了，连竹阳也有段日子没听相声了。

于是她日日省吃俭用，在保证每周给奶奶做个她口中所谓同学妈妈给送的荤菜的前提下，终于攒下了一笔钱，在那年冬天小心翼翼捧着去了音像店。

这天冷的很，凛冽的寒风刺骨的很，将这幅瘦弱的身子包裹起来。可连竹阳不怕，她颇有成就感的摸了摸口袋里那些省吃俭用省下来的钱，身子虽冷，但心里是热乎的，只因她对相声，对那个人的崇敬和热爱。

也不知是冷还是激动，她浑身发抖，一股脑的只顾赶路，就连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顾不上恼怒，也不理会那人对她的连连道歉。就这么一路走到了音像店，她满怀憧憬的对店员说出了“收音机”这三个字，精心挑选了一个大小适合于藏匿的收音机。最后一步了，再只有一小会就可以继续听她爱听的相声了！

她摸了摸口袋。

许是放错了，在另一个口袋里。

她又摸了摸。

她一下子慌了。

四处翻腾着身上所有的口袋，就连连衣帽都不放过，她豆大的眼泪炙热的划过她无助的脸庞。

看着她手足无措的动作，店员以为是个没钱来耍自己的主，赶忙收起来连竹阳小心翼翼挑的收音机，嘴上嫌弃道:“没钱还来这儿瞎挑拣，赶紧走走走！哪儿热乎哪儿待着切！”

“不，我真的有钱的…我的钱没了，我要那个收音机，叔叔你就给我吧，我真的很需要它！”她再三确认自己身上身无分文后，听见他要赶自己走，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店员一见这样儿更不耐烦了，“哟！你这是做嘛呀？照你介么嗦，我还很需要钱来养家糊口呢！闺女儿，别怪叔叔心狠，只是你这一拿走，叔叔就得给你把钱垫吧上了，快走吧快走吧！”

她被店员好声好气的请了出去，室内室外的温差让她打了个哆嗦。连竹阳后知后觉得感觉到了这寒风的刺骨，外面天儿也黑了下来，默默地飘了几粒雪花儿，她感觉更加无助了。蹲坐在马路牙子边上，她把头埋膝盖里，渐渐的，膝盖处已经温热了起来。

父母离去的决绝，同学们之间的嘲笑讥讽，这些都没有让她掉下金贵的金豆豆，可唯独不能听相声这事儿，让她心里沉闷的很。她不能想象也不敢想象以后没了相声，该是谁来在那些做噩梦的夜晚陪伴她。

她坐在风口处，任凭风呜呜的吹过她的身子，她心凉了，身子也没有感觉了。她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无助，委屈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