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幼胆子一贯很大,晚修进行了十几分钟后,她才慢悠悠地进了教室门。
比散步的人还要悠闲几倍。
礼拜的最后一天是班主任晚自习,老高不像往前一般找人代课,而是猝不及防出现在教室后门。
最后两排的学生当时正蒙着校服打游戏,突然脑袋上一亮,下一秒就看见老高的大脸盘子,他们就表示很玄幻。
老高“鼻祖江幼走的安详,你们还玩后继有人呐?”
老高最兴与学生开玩笑,但话里的威严劲很足。
江幼的确是第一个敢在课上打游戏的,也是第一个被教导主任逮住打游戏的,鼻祖之称当之无愧。
那两学生不敢动,虽然都是男生,但没被训过,也没江幼脸皮那么厚,耳朵全红了,感觉能滴血那种。
老高“能不能有点出息?高中生了,还玩俄罗斯方块?”
老高的声音很大,全班的人都听见了,没一个不笑到肚子疼的。
没落座的江幼也笑,不嫌事大插上一句。
江幼“老高,不怨我们,外边网线不知道给哪只鸟叼坏了。”
江幼“你看你威武雄壮,要不爬一下墙,为我们做点贡献把网线接上去?”
拜托,课堂上诶,就该玩点打打杀杀的游戏啊!那才够刺激!
玩俄罗斯方块算个屁。
女寝旁边玩泥巴都不玩这单机游戏!
不出意料,哄堂大笑。有几个平时比较内敛的女同学边抽出纸巾为彼此擦眼泪。
老高怒了。
老高“江幼,迟到成瘾了是不是?坐你位置上!”
江幼状若无事地拉开椅子,而后瞥了那两男生一眼,得,脸皮薄的很,脖子都羞红了。
老高忽然又叫住她。
老高“等等,江幼你跟我到办公室来!”
江幼匀下唇角,稍显不耐。
老高究竟想干嘛?
一会叫她坐位子上,一会叫她去办公室。
四十岁的男人脾气真的阴晴不定,更年期,不好琢磨。
办公室的空调开了十七度,江幼穿件薄外套都还觉得有点冷,刚进来就想出去。
她收拢双臂,问。
江幼“老高,什么事?”
老高“估分了没?”
老高桌上的答题卷堆成山,她瞄了眼,都是红笔打勾打叉的痕迹,看样子是都改好了。
江幼心下猜到了七八分缘由,老实道。
江幼“没估分。但我没漏题。”
老高“你这次成绩是登在甲段榜上的,拿了榜首之后就去周主任那拿张竞赛报名表,市里办的,你多上心。”
老高知道江幼参加惯了这些小小大大的竞赛,但由于白卷事故,他有些后怕。
这江幼跟春夏风雨似的摇摆不定,实在不好敲定。
江幼“老高,你就知道我铁定是甲段榜首?”
江幼在笑,但眼中分明寒意料峭。
甲段也有成绩优秀的人,甚至能匹敌A段的前好几名学生。
真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把甲段放在眼里。
老高却拧开笔盖,没抬头,平平淡淡回道。
老高“甲段没人比得过你。”
江幼很给面子地笑了下,梨涡却并不甜暖,她不因为夸赞而洋洋得意,也不谦虚内敛,反而有些令人捉摸不透的阴鸷。
用半眠的话来表述便是,她性子张扬,却又不带有半点侮辱性。
江幼玩着自己手指,态度散漫。
江幼“竞赛还有谁参加?”
老高“半眠本来也是跟你一起,但是学校新开了个扶差带后的活动。每周六要给那些后进生安排补习课。”
老高依然没抬头。
江幼第一反应是想问这活动是什么玩意儿,但她忍住了,只问。
江幼“半眠给谁补?”
老高“温数。”
老高念出这名字的时候心都在颤抖。
他还是挺怕半眠会被反噬的。
坏的变成好的很难,好的变成坏的却极其容易。
也不知道校方搞的什么鬼,甲段那些小孩家里有钱,找个家教不就行了?还非得找本校学生去补爱心?
温数的坏那是他们有目共睹,花臂烟鬼,谁近他身谁倒霉。
江幼懵了,一懵半眠惹上温数这大麻烦,二懵反骨如温数,居然就这么同意了这活动。
她强装冷静,松了松紧攥手臂的手指。
江幼“老高,这活动还能报吗?”
她的企盼很微弱,侥幸背后是冷又直白的事实。
季惭那样的人,应该不需要这种东西吧。
老高看向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老高“你想给谁补啊?甲段个个都是堕落的魔鬼,没谁愿意主动爬出来。”
江幼只感觉脖颈发冰,往胸口那处肋骨也有些疼,刀口生拔出来那种疼。
堕落的魔鬼。
可她的少年分明不是那样啊……
她的少年是顶着锋利阳光,没有犹豫地选择遮挡在她身前受下滚烫疼痛的英雄。
就连盛夏某日,耳边人群的纷闹喧嚣都抵不过他转过身沉沉一句,
“你别怕,我在你前面挡着。”
少年手臂上现在还留着一大块狰狞的烫疤,青色血管本应分外明显的皮肤如今是粗糙而又丑陋。
就像他的名声一样。
可江幼心里清楚,她不惧眼光不停追逐的少年,才不是人们所定义的堕落的魔鬼。
他是明火,舍去所有孤勇都借不到的明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