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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8 雨中墓地

心理傀儡戏

密密麻麻的雨下着,针芒一般细,但利。

喻初撑着一把黑色的伞,慢条斯理地从一辆车上下来。

随后哗的一声,车消失在了雨雾中。

雨打在伞面上啪嗒声不绝于耳,雨水顺着伞檐滴下。

喻初站着没有动,放眼望去,方圆几里全是墓碑,每一块碑石都挺立着,正面迎接着细细麻麻的雨。

他锁定了一块墓碑,发现那早已经站了两个人,那两人背对着喻初,喻初趁着他们没发现的功夫闪身躲到了一棵树后。

为了不那么引人注目,喻初默默地将伞收了起来,立在了一旁。

还没到深秋,头顶的枝叶还算繁茂,雨水便钻着缝隙洋洋洒洒,飘在喻初身上,带着一股凉意。

两人离喻初不远,撑着同一把伞,一个妇女弯腰把花放在了碑前,起身后开始啜泣。

喻初低垂着的眸子颤了颤,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妇女旁边站着一个男人,撑着伞没有说话,任由她哭。

“姐,我们把初初照顾得很好,你不用担心。”

周瑶带着哭腔,声音有些颤抖,说完还吸了吸鼻子。

喻初轻轻合上了眼睛,头又低了几分。

“姐,这些年发生了太多事,他还是不能接受,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周瑶抬起了头,眨了眨眼,把眼泪憋了回去,“我以前怎么没发现那孩子这么倔呢?你说,这孩子随谁?”

陈世阳站在一旁,闻言拍了拍周瑶的手背,低声道:“在这里说这些不合适。”

周瑶罔若未闻,唇上带着浅浅的笑,缓了缓情绪继续道:“我觉得吧,他长相随了你,容易心软也随了你,但那倔强的性子随了姐夫……”

“周瑶!”陈世阳出声打断,语气中却并无怒意,“你在她面前提他不是伤了你姐的心吗?”

树后的身影动了动,无力地倚在了树上。

周瑶没了声音,红着眼眶抬头,随后才哑着声音道:“确实不合适。”

陈世阳抿着唇叹了口气,撑着的伞往周瑶那挪了挪,温声道:“瑶,你不欠她什么,是她欠你的太多。当年她一声不吭丢下喻初自行了断,你为了喻初孩子都不肯要,这些她下辈子都还不完。”

雨打在身上,凉得刺骨。也许秋天就是这样,入秋的凉意得慢慢等,等到了,便是刺骨如冬日。

喻初的眸子暗了几分,眼底藏着意味不明的情绪,嘴角微扬,带着不太友好的笑意,似乎在细细咀嚼着陈世阳的那句话。

“我是不欠,你欠的就多了。”周瑶的语气冷得生硬,似乎只要开口就不打算给他留退路。

这种话陈世阳听多了,早已习以为常,余光一瞥周瑶,听着周瑶诛心的字句,看着她冷淡的侧脸,陈世阳只剩无奈:“我那是职责所在,我不抓,总会有人抓。”

周瑶自知说不过他,悻悻地闭上了嘴,无奈叹了口气:“这些年我只是在替你补偿他们,你欠他们的远比你想象的多。”

“周瑶。”陈世阳的语气透着疲惫,这种话题他已经说厌了,“当年的真相没人能查得出来,所有证据都指向一个结果。不是我无情,只是面对法律,我们不能不从。”

周瑶听完也不打算和他辩解,抹了眼泪,站在原地赌了一会儿气,转身走了。

陈世阳叹了口气,怕淋着她,撑着伞跟了上去。

喻初仍倚在树上,上方的树叶不倦地滴着水,将喻初的肩头尽数滴湿,柔软的发丝挂着的水珠晶莹剔透,不一会儿便渗入了发间。

那把黑色的伞被拿了起来,却没有撑开。喻初径直走向了那块碑前。

喻初每年来都不会带花,因为他知道,周乔对花粉过敏。

人虽已逝,却罔若活着。

喻初蹲了下来,维持着半跪的姿势,膝盖却未着地。

伸出手微微颤抖着,骨节分明,比同龄男性要细得多,纤细白皙,指尖似乎晕着温柔。

那只手很白,白得有些病态,轻轻附在了碑上,照片上的女人笑容满面,却被岁月摧残得褪了色。

照片里是十年前的音容笑貌,在喻初看来她的嘴角却满是难捱的苦涩,漫至舌根,成为了眼泪的催化剂。

喻初的指尖摩挲着粗糙的石面,“周乔”二字刻的极深,一笔一划像烙在他的心上,顿时如十年前般鲜血淋漓。

他一如往年,只是陪伴着,缄默无言,谈心的话也不多一句。

他相信,她能看见,也能听见。

——“你不欠她什么,是他欠你的太多。”

“这些她下辈子都还不完。”

“职责所在,我不抓,总会有人抓。”

喻初的眼眶渐渐泛红,眸子上覆盖着的水雾渐渐模糊视线。

“妈,你相信我吗?”喻初哑着声音,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隐忍,声带微不可察的震动刺痛着他的喉咙。

喻初的呼吸渐渐不稳,他艰难地吸了一口气,把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在喉间溢出一丝苦涩,这次是漫至心底。

——

“顾队,经调查季鲲父母离异,母亲住在何塘村,他父亲是送快递的,就发现尸体的那个平头。”刘易阳跟着顾临出了快递站,从车上呼啦一下跳了下来,“那时候情况急,他都没发现死的是自己儿子。本来想抓他来问话,但快递公司的人说他已经失踪好几天了。”

刘易阳跟上顾临的步伐,跑得差点脚下起风:“季鲲在半年前得了白血病,他父亲季朗明正筹钱给他做手术——唉!你走慢点,跟不上你了!”

顾临没有要慢下来的意思:“你说季朗明失踪了?季鲲还有没有别的亲属?”

刘易阳一个箭步跟了上去,想了想道:“没了,一家子就剩他们俩,季朗明是独生子,父母早几年前就死了,别的亲戚暂时还没联系上。”

“行吧,效率还算可以。你先回去弄两车,应该差不多要出发了,我去接个人。”

“……”刘易阳的唇抿了又抿,最后也只挤出一句话,“嗯……知道了。”

刘易阳像是看透了什么,站在原地目送顾临离去。

喻初拎着伞走在路边,雨丝已经将头发尽数打湿,额前的碎发耷拉着,更添了几分狼狈,无言中有多了几分凄美的。

雨下得比刚才要大,周围的凉意更甚,喻初不由得曲了曲手指,掌心瞬间感觉到了指尖上的冰凉。

恍惚间他的世界暗了几分,本该落在他身上的雨被什么东西隔绝在外,一股暖意侵了进来。

喻初有些差异,还未抬头查看怎么回事,耳边便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有伞不撑,等着被雨淋?”

猛然转身发现顾临已经站在了身旁,撑着一把深蓝色的伞。

顾临沉着脸,看了一眼喻初手上的伞。

喻初顶着满脸的雨水抬头望着他想要辩解什么又找不到理由。

微红的眼睛眨了两下,像是有点心虚。

看得顾临忍不住伸出了手,喻初见势躲开。

那只手停在了喻初的脸颊旁,微曲的指节就要碰上。

喻初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顾临,忍不住往顾临那靠了靠,垂着眸没有再动。

顾临笑了一下,伸出拇指用指腹在喻初的眼底擦了擦。

他的脸很凉。

“心情不好?”顾临收回了手。

喻初没有回答他,顾临把伞撑得高了点,低着声音道:“憋着难受,想哭就哭出来。”

好不容易憋下去的眼泪因为顾临的这句话一下子全涌了上来,喻初微微别过了头,想把眼泪逼下去,但眼一眨泪水就再也控制不住,从眼角淌下。

难受却藏着,想哭却忍着,顾临看得有些心疼,伸出手按着喻初的头,把他带进了自己的怀里。

喻初埋在顾临的肩上,从开始到安静无声到现在的无声啜泣。

怀里的人肩膀耸动着,却听不到哭泣的声音,偶尔有藏不住的抽噎从肩膀泄出来。

顾临知道,他在压抑,在隐忍,也是对自己卸下的防备。

墨蓝色的伞在细雨中倾斜着,顾临的肩膀被伞檐滴下的水打湿,他却无动于衷。

伞将喻初整个包围,飘飞的雨丝被抵挡在外,柔软的发丝抵着顾临的侧颈,有些湿润冰凉。

不知过了多久,喻初微微抬起了头,墨黑色的睫毛变得分明,眼里的水雾还没有褪去,没有血色的唇被咬得发红。

刹那间,顾临觉得自己的心漏掉了一拍,喻初的模样算不得狼狈,却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

“不难受了?”顾临嘶哑着声音。

喻初点了点头, 他担心会遭到顾临的笑话,很自然地岔开了话题:“时间差不多了,走吧。我好像……耽误了很多时间。”

顾临揉了揉喻初的脑袋,有些好笑,故意被他带偏了话题:“没事,赶得上,动作快点就行。”

早就已经找好车的刘易阳正杵在警局门口,调查报告翻了一遍又一遍,誓死要把它背下来。

“这俩怎么这么慢?不会约会去了吧?”刘易阳自言自语中猛然醒悟,差点被自己的猜测吓到原地去世。

“我想的什么玩意儿?!”刘易阳忽然觉得最近是不是太闲了,思想这般跳脱。

“不过话说回来,这俩怎么看怎么奇怪。”比如说,有些小动作总有些藏不住的暧昧。

刘易阳回溯到两人一前一后从卫生间出来的情景,喻初红透了脸,顾临的领子大敞……

“他们……”刘易阳脑补着那天卫生间里孤男寡男会发生的情景,顿时感到不寒而栗,“我在想什么?!”

刘易阳把这些刚萌芽的猜测扼杀,转眼就瞥见两道身影正往这边走来。

“……”他终于知道背后凉飕飕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了……

“你们怎么这么慢?我都等你们很久了。”刘易阳堆起了笑意,恨不得把刚刚胡思乱想的自己锤入地心。

“路上耽搁了,先进局子吧。”顾临揽着喻初的肩,动作小心翼翼。

刘易阳表情复杂地看着二位,一眼就看到了喻初发红的眼睛和嘴唇。

下一秒,上一秒还在想怎样穿越时空捶死自己的刘易阳在心里骂了一万遍“顾临你个禽兽”。

喻初还没等顾临把伞收起来就走进了警局。

警局里的人不多,陈世阳现在还没回来,刚想和坐在沙发上的宋雅然打声招呼,就撞见了准备出去的蒙奇。

“哟,稀客呀!喻医生这么有空?”

喻初:“……”

“蒙法医哪里的话?喻医生就过来续个法医临时助理的职,这不是过来跟你商量商量嘛!”顾临上手插兜走了上来,往那一站威慑力十足。

蒙法医:“……”你确定你是来商量的?

虽说是这么想着,却还是在公文包里翻出了一张纸,放在了桌面上,冲着喻初道:“把它填了,上一次的作废了。”

喻初也没有拒绝,拿起笔填完了表,动作行云流水。

宋雅然被几个男人挤在中间,浑身蜷缩起来,毫无存在感,趁着空闲的功夫溜了出去。

喻初和顾临坐在后座,由刘易阳开车,眼睛还时不时地瞟着后视镜。

两人坐得很近,喻初被车门和顾临挤着,手按着眉心忍了又忍。

每一次往车门那挪,顾临都会不动声色地再一次凑上来。

刘易阳看着二人的动作,表情渐渐变得微妙起来。

次数多了,喻初忍无可忍,一只手往顾临脸上招呼:“你不挤吗?”

喻初后知后觉发现这句话有歧义——

他当然不挤!

刚要把手收回,却被顾临顺势抓住,只见他皱着眉,压着声音道:“怎么这么凉?”

喻初一愣,刚刚下定决心要扒了顾临的皮,又瞬间泄了气。

没等喻初开口,顾临就拉着喻初的手塞进了自己大衣的口袋,脸色沉了下来:“别动。之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娇气?”

“你说谁娇气?”喻初皱着眉别来了头,被攥着的指尖挠了挠顾临的掌心,顶着个红脑袋靠在了车窗上。

“……”被挠的手掌忽然一阵酥痒,偏头注意着喻初每一个表情的变化,心头一阵悸动。

坐在前头被迫充当司机还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狗粮的刘易阳:“……”

刘易阳不忍直视,心里把顾临从你不是人到禽兽不如给骂了一遍,还不忘同情了一下此时此刻害羞得红了脸的冷血杀手。

顾临盯着喻初看了一路,看得喻初有些不自在,但又不想开口提醒,权当没看见。

因为喻初的态度,顾临盯得更加肆无忌惮,将喻初从头到尾审视了一遍,看着喻初脸上好不容易褪下的绯红又尽数涌了上来。

顾临知道喻初的不自在,看了一会儿后恋恋不舍地移开了目光,掏出手机划拉,但注意力却无法集中。

掌心的凉意没有褪去,顾临不由得又攥紧了一些,手指不听使唤地摩挲起了喻初的指节。

喻初全身都变得紧绷起来,有一种想把手抽出来的冲动。

顾临察觉到喻初的动作,把自己的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还不忘隔着布料捂了捂还留在口袋里的那只手。

怕它跑了似的。

刘易阳在驾驶座上眯了眯眼睛,脚底一用力,车猛地刹住。

后面两人一脸疑惑。

刘易阳扭过了头,虽然他很不想破坏他们的二人世界,但是——

“顾……顾队,到……到了。我就送到这了,你们知道进村的路吧?”

喻初准备开门下车,衣角被顾临拉住:“等会儿,外面下雨,拿把伞。”

刘易阳刚想说“雨又不大,能有什么事”,他家顾队又一次开口:

“小心别淋坏了。”

刘易阳:“……”

恍惚间刘易阳又想起了好些天前顾临一脚把他从车上踹进滂沱大雨里的情景,外加那句嘲讽的话:

“磨磨唧唧的,这点雨都淋不了?”

刘易阳望着车窗外的毛毛细雨陷入了沉默……

哪料他家顾队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顾临绕到了另一边为喻初打开了车门,慢条斯理地把伞撑开,手十分娴熟地揽住了喻初的肩膀,把人往自己的怀里带,像是怕被雨淋着。

喻初被顾临的一系列动作弄得有些愣怔,用口型无声地骂了顾临一句傻逼。

顾临假装没看到,把伞撑好了,冲着刘易阳道:“你可以走了。”

刘易阳:“……”呵!虐狗……

事实证明,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刘易阳含着泪开着车离开了二人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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