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道中逢

谢小峰听罢立马直起了腰，连手上的葱油饼都忘了啃，不动声色地往顾临那凑了凑，带着满嘴的油开口：“这喻医生——好像也不是个正常人。”

在暗处偷鸡摸狗的谢小峰全然不知自己没过脑子的话一字不落进了喻初耳朵里，还象征性地啃了一口葱油饼，少顷喻初抬起眸子冷冷开口：“揣测神经病的想法得用神经病的思维。懂吗？”

最后两个字听得出来喻初是从齿间活生生挤出来的。

谢小峰一脸委屈，直接化悲愤为食欲，将手中半死不活的葱油饼啃得人模狗样的。

“那现在怎么办？这个案子已经拖了好几天了，莫小静这件事不仅影响了我们的判断，还直线拉低了我们破案的进度。”刘易阳整个人瘫在了桌子上，将尸检报告往头上一盖，硬是盖出了一种“谁烦我谁死”的架势。

不怎么透露情绪的陈世阳都要把眉心揉破了，最后也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顾临靠墙站着，手里把玩着不知哪里顺来的圆珠笔，眼皮耷拉着看不出眼底的情绪。

在座的所有人中最轻松的就数顾临了。

喻初不动声色地呼出了一口气，将调查报告推开，起身离开了休息室。

顾临看着喻初冷白色的背影消失在布满黑暗的走廊尽头，情不自禁地直起了身子，将手中的圆珠笔往桌上一丢，准备拔腿离开，冷不防被抓住了衣角。

“顾队，葱油饼还有没有？劳烦伸一下手给我递一个，一晚上了，我还一个没吃呢。”刘易阳从怀疑人生的梦魇中回过神来，忽然想起了那袋被谢小峰啃得渣都不剩的葱油饼。

——

解剖室里的灯光从门缝透了出来，悄无声息的走廊上忽然传来“咔”的一声，解剖室的门被人打开了。

邹言手上拿着刚出炉的尸检报告，从解剖室走了出来。

门被轻轻掩上，刚准备离开，猝不及防撞上了拐了个弯朝这走来的喻初。

“不好意思，你……”邹言一抬头，看清了来人冷冰冰的脸，整个人僵住了。

喻初琥珀色的眸子在黑暗中微微颤动，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有了一些微不可察变化。

邹言在慌乱之中回避了一下眼神，下意识要转身离开。

“邹副队？见了我就急着走？”喻初的脸隐没在黑暗中，好看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

邹言刹住了脚步，鞋底与地板摩擦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声音。

喻初看着面前的人转过了身，渐渐看清了那张经过十年岁月，留下了些许痕迹的脸。

喻初的嘴角抽了抽，努力压制不让声音颤抖：“不对，现在应该叫——邹副局？花了十年时间爬到这个位置，不容易。”

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走廊回荡，喻初的声音不大，却感觉在掩饰着什么东西，轻得让邹言整个人颤了颤。

可能是出于警惕，邹言往后退了一步，却还是忍不住去看喻初的眼睛。

那双眸子颜色极浅，眼皮总喜欢垂着，墨色的睫毛在下眼皮投下一片阴影。

但邹言却觉得那双好看的眸子深不见底，好似一潭深深的死水，无法捕捉一丝灵动。

哪怕无意之间的也好。

喻初的喉结动了动，目光不动声色地往下移了移，看着那片投下的阴影沉默一阵，反手打开了解剖室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邹言暗暗松了一口气，盯着解剖室的门发了会儿呆，转身走了。

解剖室里的尸体盖着白布，喻初脚步很轻，缓缓从几具尸体旁走过。

“吱呀”一声，解剖室的门被人打开了，喻初猛地一回头，看见顾临正轻轻将门掩上，那人还在考虑要不要将门反锁，喻初轻飘飘地道：“别锁了，一会儿蒙奇要过来。”

闻言，顾临抬起了头，径直朝喻初走了过去。

“在那偷听多久了？”喻初没有看他。

“哦？我有那么下流吗？谁在那偷听？”顾临别过脸，装作一脸无辜。

喻初转过身，靠着窗站着，抱着手臂冲顾临一挑眉：“别装了，你的影子出卖了你。”

蹲墙角被人当面揭穿顾临也不恼，低低地笑了一声，靠在了喻初旁边，开口语气有些欠扁：“又不是聊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怕被我听到？”

喻初没有吭声，眼皮无力地耷拉着，乍一看有些委屈。

“怎么？生气了？”顾临一皱眉，低下头去看喻初的表情，“我错了还不行吗？下次不偷听了。”

喻初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一眼顾临，起身绕开顾临走到了一具尸体面前。

“线索断了，如果对着死者的联系人直接查，根本查不出来。”喻初的手摩挲着白布。

那只有些苍白的手与那块白布的冷白色相结合，顾临盯着喻初的手，心里不知为什么有些不大舒服，强迫自己别过了头。

他知道喻初话中的意思，但话却像未经过大脑思考般问了出来：“怎么说？”

放在白布上的手收了回来，喻初扭头看了一眼顾临，抿了抿唇，才缓缓开口：“凶手联系徐佳佳的账号是从高明杰那得到的，我们能证实高明杰的账号确实被盗了，但却无法顺着已得的线索对使用过这个账号的人进行追踪。”

“凶手的资历很深，这可能不是他第一次作案。他用来联系莫小宁的账号可以说已经报废了，这只是凶手用来诱导猎物的虚拟账号。”

喻初吸了一口气，低下头将疲惫掩盖：“凶手能够避开甚至屏蔽我们一切形式的侦查，把目光放在追踪定位上只会浪费时间。”

解剖室的灯光呈冷白色，将二人轻轻笼着，顾临的肤色在这样的灯光下有些违和。

像是不习惯解剖室的灯光，顾临眯了眯眼睛，缓解一下眼睛的疲劳。

“这个案子看似简单，但看得出来，凶手已经谋划了很久，然后等待着最佳的时间进行他预谋已久的犯罪手段。”顾临叹了口气，觉得口有点干。

解剖室的门再次被打开了，蒙奇拿着新的尸检报告进了门，看见二人后愣了愣，将报告丢在了桌子上，“呵”地笑了一声：“我这解剖室挺热闹，要不把他们都请过来，和着尸体开个狂欢派对？”

喻初接过尸检报告，从善如流：“这个主意不错，我没什么问题，但你确定其他人不会把胃吐出来？”

“……”蒙奇听到这话一个趔趄差点没摔，抬头冲着二人忍着没吼出来，“知道还往这里跑，我这解剖室是随便能进的吗？”

还刚说完，喻初趁着蒙奇还没有赶人，转头看向顾临，先发制人道：“听到没有，闲杂人等不能入内。”

“？”

“……”

“够可以啊。”顾临往墙上一靠，硬是站出了一种“我就是死皮赖脸你拉不走我”的架势，“我来分析尸检报告，你赶我走试试？”

蒙奇也不和他扯皮，伸出食指指了指顾临，顾临将手一摊，表情欠揍得够可以。

“彭”地一声，蒙奇终于看不下去甩上了门，旁边的窗户都震了震，力度可见一斑，看样子气得够呛。

“我说的不对吗？我是来办事的，又不是来凑热闹的。”顾临起身走到尸体旁边，从喉间挤出一声轻笑，“凑什么热闹？阴间的死人派对？”

喻初用余光一瞥顾临，假意赞同道：“你说得对，如果你想参加，我不介意送你去。”

“……”

喻初没等顾临反驳，就拉了张椅子坐下，开口的声音很轻：“但你有一句话说错了。”

顾临皱着眉低头，一副“请高人指点”的表情。

“凶手都不是正常人。”喻初的脸上没有任何异样，“凶手也是人，当然也是正常人，杀人只是正常人的思维出现了偏差走上的歪路。”

一片静默过后，顾临的喉结动了动，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对凶手的刻板印象从他成为警察那一刻起就已经根深蒂固了。

对他来说，凶手是恶魔，他们心中犯罪的种子在一天天地生根发芽，他们就像身困于牢笼之中，无法挣脱束缚的猛兽，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兽性在何时爆发。

“他们又何尝不是被逼的？这个世界本就不光彩，那些深受其害但仍然安分守己的人不过是把恨积压在心里。相比之下，那些用自己的方式将恨释放出来的人更厉害，不是吗？”喻初看着顾临，表情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胆寒。

“凶手并不是没有感情，相反的，他们的感情比我们的感情更加丰富，受到的伤害比我们更加深刻。”喻初对着白布叹了口气，和躺着的尸体相对却无言。

顾临吸了口气，站直了身体，伸手拍了拍喻初的后脑勺，哑着声音道：“行了，别想那么多，案子还没结束呢。”

喻初的身体一僵，看向顾临刚收回的手，心里顿时有些不自在。顺手抄起手边的尸检报告，直接往顾临的头上招呼：“那麻烦你再看一下报告。”

尸检报告滑落，被顾临一手接住，挑了挑眉，刚想说话，又听见喻初开口：“叫死者家属来认领尸体吧，他们也需要好好安葬。”

作者乱入：

日渐秃头的作者案件的进度好像取决于我的码字速度🤔🤔

日渐秃头的作者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