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

‘娘亲’这个词，对耶律芊芊来说，是极其陌生的。

自她有记忆时起，就没有见过娘亲。

小时候她很羡慕晴岚，因为他有娘亲和爹爹。可是自己只能叫耶律鸢姑姑，而自己的爹爹甚至连见一面都成了奢侈。

耶律芊芊很清楚地记得，儿时和父亲进宫拜见祖母，自己独自在偌大的皇宫里面玩儿，总是能看见三两宫女在一起，悄悄地掩面说着那时自己听不懂的话。

而当她想要和除了晴岚以外的其他孩子玩儿的时候，他们都会用一种鄙夷不屑的眼神看她，那眼神仿佛在说：郡主怎么了？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丫头不配跟我们一起玩儿！

那一次，她用自己的鞭子狠狠地教训了那几个小孩子——尽管自己也挂了彩。

可是最后，反而是她被耶律珩拽着去给人家一个个赔不是。

但是耶律芊芊愣是含着泪，梗着脖子，死也不弯腰道歉。

是那些人先说她是野种的! 说她娘亲是汉人叛徒，蛊惑了她爹，还生下她……

她没有错！她凭什么要低头？！

后来，这件事以耶律珩关了她一个月的禁闭结束。

为什么别人都有娘亲，只又我自己没有？

耶律芊芊问过很多人这个问题，鸢姑姑，萧叔叔，皇祖母，和父亲一起并肩作战的将领们，皇宫的老嬷嬷……

可是每个人都没有给她回答，只是默默地叹口气，怎么也不肯继续说下去了。

唯一的一次，在耶律芊芊和晴岚合力把萧熠灌醉后，才有了娘亲模糊的形象：

萧熠你娘啊，那可真是个美人儿啊……

萧熠可惜了，唉……

后来任凭耶律芊芊怎么追问，萧熠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任何关于她娘亲的事了。

所以，耶律芊芊只知道，娘亲是一个极美的人。其他的便一概不知了……

那么到底当年发生了什么，才让那么美的娘亲，离爹爹而去，也离自己而去呢？

还有，为什么血缘关系跟我最亲的爹爹，明知道我很想亲近他，却总是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我呢？

难道……娘亲真的是蛊惑我爹爹的叛徒，还是，我真的不是爹爹的亲生骨肉吗？

如果我是爹爹的女儿，为什么爹爹不肯抱我，不肯哄我睡觉，不肯教我习武，不肯为我主持公道……

就连今天，她不过是想放河灯，和素未谋面的娘亲说说话，也要被他这样责罚？

所以，在听到耶律珩说“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的时候”，她不顾一切地把压抑了许久的情感吼了出来：

耶律芊芊好啊，那你打死我算了！

耶律芊芊反正我也不是你亲生的！你打死我，我就可以见到娘亲了！

耶律珩（愣了一瞬）你…你说什么？

耶律珩后退一步，脸色苍白，不可置信地看着耶律芊芊。

耶律芊芊不是吗？我从小被人骂有娘生没娘养的时候你在哪里？你若是讨厌我，又何必生我？！

府中鸦雀无声，下人们都低着头，恨不得把这些大不敬的话语当没听见。

只有绣阳，不知何时，不见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