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破帐明·壹

大顺与南蛮边境之界的丛林中，隐藏着一支军队的营帐。他们被树木遮挡，无人知晓他们在这里。

“将军，少将军，大姑娘传飞鸽来了。”沈家亲信捧了只鸽子走进主帅营帐，而后取下信条递给地图前的二人，随后恭敬地施了一礼，转身离开守在了营帐门口。

沈青桐看见熟悉的字迹，难掩激动地对身侧的沈晏平道：“父亲，这是长姐的信！”

相较于他的意外，后者则镇定多了。

沈晏平接过儿子手里的信条，慢慢展开，细细地看了起来。

越看他的神色就越发凝重，到了最后，长叹一声，把信递给了一脸担心的儿子，坐到一旁沉思。

沈青桐粗略地浏览了一遍，拧眉看向没有说话的父亲，有些迟疑道：“长姐这是……要反吗？”

沈晏平没有应声，只是点了点头。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圣上如今对他，对沈家军的忌惮。

可沈家代代忠臣，除非万不得已，他是不愿走到那一步的，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已看透大顺的运势了。

“父亲，长姐说的不错，”沈青桐修长的指搭在军帐中摆放的剑柄上，指尖透着凉意。

“我们为什么要为一个势必灭亡的王国付出呢？”

他看向一贯受自己跟兄弟姐妹敬仰的父亲，眼里是期待。

沈晏平没有说话，只是起身书写了一封信递给他。

垂眸看信，墨迹未干的字迹让他惊骇，猛的抬头看向沈晏平，一脸费解：“为什么？”

“只有我死了，你长姐才有机会能够率领沈家军，才有机会去实现她的归一梦，为夫不能阻挡她，”沈晏平解释道，眼底闪过一丝波动，“况且也只有这样，才能打消圣上的疑虑，为阿茉铺好路啊。”

沈青桐抿唇不语。

可确实，这是唯一一个能打消圣上对沈家的忌惮，让长姐有机会去大干一场的条件啊。

“阿桐，别皱眉了。”

沈晏平释然地笑了下，继续道：“你长姐乃是天生将才，心智与谋略自小受你祖父培养，她有能力也有机会去创万世太平。”

“相比而言，我的死亡就算是为了万世太平付出了吧。”

沈青桐抬眼看他，一向光风霁月的少年竟眼眶含泪，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不只是我，阿桐。”沈晏平欣慰地笑了。

“天下一统不是随便说说那么简单的，它是建立在残骸血骨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为之而亡，这不是一件随便做做就成功的事儿。”

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总会有人挺身而出奋战于各国之间的。

他以往只是忠于林氏皇权，却忽视了沈家的祖训——“历代沈家子弟应忠于民”，而不是忠于君，是阿茉的信和阿桐的话把他点醒了，那么他也愿意为天下一统付出些什么。

*

几天后，飞鸽带着书信飞入了碎叶苑内。

“大姑娘，将军来信了。”魏庭一手捧着信鸽，一手捏着信条，在偏房门口说道。

沈青茉闻言头也不抬启唇道：“进来吧庭叔，这是我的书房，若是有急事直接进就好，不必过于拘束。”

魏庭整理了下衣襟，推门而入。

女子垂眸用毛笔书写着什么，身后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类竹简卷宗。

见他进来了抬眸扫了眼，随后示意春杏上茶，而后屏退屋内其他的外人。

“大姑娘可是在绘制大顺与南蛮的边境图？”

“正是，”沈青茉放下毛笔，接过信条，皱着眉看了起来。

良久过后，她递给魏庭示意他也看一下。

后者看完，错愕地抬头看向她，难以置信道：“将军这是要……”

沈青茉点点头，咬唇道：“去办吧。”

“……属下领命。”

魏庭离开后室内剩下她一人。

父亲说，天下一统是要以无数鲜血和尸骸为代价的，她知道，也很清楚。

可她却从未想过，这第一个为天下万世太平而付出生命的……会是自己的父亲。

*

《顺史》曰：“沈氏晏平，字海平，雄烈将军者也。嘉和十二年为射于帐中，救无效。故上令沈家长女沈青茉于一月后接父任，号令沈军。”